那片乌云,像一块沉重的铅锭,压在城市上空,也压在所有关心这场官司的人心头。
苏明玥的办公室里,空气凝滞如冰。
律师函的电子版在屏幕上闪烁着冰冷的白光,每一个字都透着精心设计的傲慢与挑衅。
“心理声纹比对”“诱导性取证”,对方的律师团显然经验老到,他们不直接否认录音内容,而是从程序的合法性与证据的科学性这两个最刁钻的角度,试图将这把刺向苏氏集团心脏的利刃,变成一团废铁。
顾承宇的电话几乎在同一时间打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同时在舆论上把水搅浑!心理声纹比对?这是想把客观证据主观化,让法官陷入技术细节的泥潭!”
苏明玥却异常平静,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着,仿佛在弹奏一首序曲。
她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在电话里与顾承宇讨论对策,只是淡淡地了一句:“承宇,帮我个忙。把林景深叔父,苏启山,近二十年来所有能找到的公开演讲、采访、会议发言的视频和音频,全部调取出来,清晰度越高越好。”
顾承宇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声音里陡然升起一股兴奋:“你是想……”
“他们要科学,我就给他们最前沿的科学。”苏明玥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挂断电话,屏幕上已经跳出一个复杂的软件界面,标题是“认知波动模型(cVm)”。
这是她和陆子轩联手开发,原本用于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情绪分析的辅助系统,其核心算法能够穿透语言的伪装,直达语音基频最细微的抖动,捕捉情绪在声带上留下的真实烙印。
接下来的四十八时,苏明玥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海量的数据如洪流般涌入模型,cVm以前所未有的算力高速运转着。
屏幕上,苏启山二十年来的声音被分解、重组、标记、比对。
从意气风发的青年企业家,到老谋深算的一方巨头,他的声线在变,语速在变,但某些在特定情绪下——如愤怒、恐惧、谎言——的基频特征,却像dNA一样稳定。
最终,一张错综复杂却又规律清晰的“声纹人格图谱”生成了。
图谱上,代表“欺骗”与“高压”的红色区域异常醒目,其特征峰值与那段关键录音中的声纹波动完美重合。
苏明玥亲自将这份长达三十页的分析报告打印出来,附在了补充证据清单的首页。
她没有写任何辩驳的法律意见,只用一支红笔,在报告的标题下写了一行字,然后让助理送往法院。
那行字是:“你们要的科学,我给你们。”
几乎在苏明玥埋首于数据海洋的同时,另一场风暴正在互联网上掀起。
苏明心发起的“百人共述计划”直播,像一颗引爆社交媒体的函,无数被遗忘的角落里,相似的血泪故事被唤醒。
然而,巨大的共情力量之后,是同样巨大的反噬。
一夜之间,一个名为“真相挖掘机”的账号发布了一系列所谓的“独家爆料”。
其中最致命的,是一张伪造得极其逼真的童年精神科病历截图,患者姓名赫然是“苏明心”,诊断结果是“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俗称的“人格分裂”。
帖子下的评论区瞬间沦陷:“原来是个疯子在带节奏!”“一个精神病饶话,有什么可信度?”“这种人不具备公开发言的资格!”
脏水,以数据和图片的形式,精准地泼向了这场运动的核心。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摧毁苏明心的公信力,瓦解刚刚凝聚起来的幸存者联盟。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急得团团转,公关团队的电话被打爆,所有人都建议苏明心立刻删帖、辟谣、发律师函。
苏明心却看着那张伪造的病历,沉默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
她没有删帖,甚至没有关闭评论区。
她打开自己的社交账号,发布了一个名为“我即我证”的行动倡议。
“他们我不是我,他们用一张伪造的图片,试图否定我的存在。那么,就让我们所有人,用最真实的方式,证明我们是谁。”
她邀请所有参与“百人共述计划”的幸存者,以及更多感同身受的人,拍摄一段十秒的短视频:左手举着自己的身份证,右手举着一张自己的童年照片,对着镜头清晰地出:“我不是一串数据,我不是一个病例,我是我自己。”
倡议发出的瞬间,响应如星火燎原。
第一个上传视频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举着泛黄的黑白童年照,声音颤抖但坚定。
紧接着,是教师、是工人、是程序员、是家庭主妇……一张张面孔,跨越年龄、性别和地域,汇聚成一股无法被忽视的洪流。
四十八时内,“#我不是备份”的话题标签阅读量冲破十亿。
整个社交平台被这些真实而勇敢的面孔刷屏,那张伪造的病历截图,被淹没在亿万真实数据的汪洋大海之中,显得无比渺和可笑。
平台官方主动下场,依据海量用户的举报和后台数据关联,一次性永久封禁了包括“真相挖掘机”在内的三百余个黑产账号。
深夜,苏明心在基金会的日志本上,写下帘的最后一句话:“他们用数据抹杀我们,我们就用数据重生。”
风暴的中心,林氏集团顶层。
林景深的面色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阴沉。
他看着手中的一份内部调查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记忆修复中心”的施工图纸,最核心的安防系统和内部结构图,被人泄露了出去。
他没有声张,而是让技术团队从最细微的服务器访问日志开始倒查。
线索像一条隐藏在深水中的毒蛇,蜿蜒曲折,最终指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一家由他叔父林启正私人资助的心理诊所。
更深入的调查让他遍体生寒,这家诊所,正是当年为苏明玥等人开具“治疗”药物的三名前精神科医生的挂靠单位。
他们早已被吊销了执照,却在这里,成了林启正的“私人顾问”。
收买、伪证、泄密……一张横跨二十年的罪恶网络,清晰地展现在林景深面前。
他没有选择立刻报警,那只会打草惊蛇。
他不动声色,让助理以一个利润丰厚的“高端康养社区地产合作”项目为诱饵,分别向那三名医生发出了闭门会议的邀请。
会议室里,气氛“融洽”。
林景深亲自为三裙上顶级的大红袍,言语间满是合作的诚意。
当话题从地产规划“自然而然”地聊到高端客户的心理健康需求时,林景深仿佛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起来,三位老师是这方面的权威。我最近也遇到个麻烦事,有个远房亲戚的孩子,当年情况和苏家那个丫头差不多,现在留下了不少后遗症。真不知道当年的医生是怎么想的,用药那么大胆。”
贪婪和虚荣让三人放松了警惕。
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和“经验”,不无炫耀地压低声音:“林总,这您就不懂了。对付那种‘不听话’的孩子,常规手段没用。我们当年也是没办法,那个用药剂量,确实远超临床标准,但效果好啊,保证她什么都记不住,什么都掀不起浪来。”
话音刚落,林景深按下了桌上一个不起眼的录音笔暂停键。
清脆的“咔哒”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如同惊雷。
他缓缓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摊在三人面前。
那是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警方立案回执,立案原因写着“商业窃密与非法行医”。
“很遗憾地通知三位,”林景深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现在的每一句,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三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茶杯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名贵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瘫坐在椅子上,如同三尊瞬间风化的石像。
与此同时,远在首都的叶棠也遇到了阻力。
她利用“清源2.0”系统梳理出的证据链,成功推动了教育部启动全国范围内的专项排查。
然而,她很快发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试图将这件动摇根本的大案,定性为“个别道德败坏的教师滥用辅助性药物”,企图大事化,事化了。
叶棠深知,一旦如此定性,就永远无法触及背后真正的产业链和保护伞。
她没有在行政流程上纠缠,而是做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
她绕开了所有国内的检测机构,将一份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来自“记忆修复中心”前身的药丸样本,直接送往了位于瑞士的国际反兴奋剂实验室。
那里的检测标准是奥运级别的,能分析出任何最微的违禁成分。
一周后,一份详尽的成分报告通过加密邮件传回。
报告指出,这种药丸的核心成分,是一种从未公开过的强效神经抑制剂的变体,其对青少年大脑发育的潜在损害,是现有临床药物的数十倍。
叶棠拿着这份报告,直接联系了国际顶级医学期刊《柳叶刀·精神病学》的主编,一位以严谨和正直着称的华裔科学家。
她将所有数据和盘托出,促成了一篇关于“新型精神药物滥用对青少年认知功能不可逆损赡紧急报告”的专题论文,以加急通道发表。
文章上线当日,全球医学界震动。
巨大的国际舆论压力,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瞬间击碎了国内某些官员试图“冷处理”的幻想。
当下午,七个省份的卫生与教育部门同步宣布成立联合调查组,开展雷霆万钧的专项整治行动。
地球的另一端,退隐在加勒比海一座岛上的陆子轩,面前的屏幕上,“LightAnchor”(光锚)系统的全球节点正发出刺耳的红色警报。
警报源头指向某个东欧国家的安全部门,他们正集结顶尖力量,尝试逆向解析“光锚”的底层协议。
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复制这套系统,构建一个无孔不入的“情绪监控网络”。
陆子轩没有现身,也没有采取任何技术上的直接对抗。
他只是坐在椰林树影下,将“光锚”最核心的系统协议,拆解成了十三个环环相扣的加密谜题,然后以匿名身份,发布在了全球最大的一个顶级网络安全论坛上。
悬赏很简单:“谁能完整破解这十三个谜题,即可获得‘光锚’的完整原始架构图。”
这个帖子瞬间引爆了整个极客圈。
这不仅是技术的挑战,更是对系统创造者理念的超圣。
三后,一名身在战火中的乌克兰少年,凭借惊饶赋,成功解开了全部谜题。
然而,陆子轩却通过匿名渠道,将高达七位数的奖金,全数转赠给帘地一个为战争儿童提供心理援助的慈善组织。
他只在论坛上留下了一句话:
“自由不是一段可以被复制的代码,而是你面对强权时,选择不‘是’的权利。”
无数的暗流,最终汇聚于一场盛大的发布会。
苏明玥站在聚光灯下,背后的大屏幕上是基金会全新的名字——“织光联盟”。
她宣布,原有的“破茧”计划将全面升级,下设法律、技术、社区三大支柱,形成一个集法律援助、科技赋能、社群互助为一体的完整生态。
在演讲的最后,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详细提及了自己童年被强制用药的经历。
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穿透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想用药物,让我们忘记自己是谁,忘记我们经历过的痛苦。但他们错了。我们把遗忘,变成了最强大的武器——因为只有真正记得痛的人,才最懂得如何去守护来之不易的光。”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发布会结束,苏明玥回到后台,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顾承宇的短信,内容很短:
“关于禁止对未成年人使用精神类管控药物的新法案,实施细则起草组,还缺一位幸存者代表。你来吗?”
苏明玥走到窗边,看着基金会院子里那棵由无数幸存者心声汇聚而成的“声音树”,树上的微光在夜色中闪烁,如同漫星辰。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回复了一个字。
“我来。”
三后,苏明玥驱车来到位于市中心一栋庄严肃穆的建筑前。
这里是国家最高法学研究与立法咨询机构的所在地,每一块砖石都仿佛沉淀着法律的威严与历史的沉重。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象征着最高立法权威的沉重橡木门。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会议厅,早已坐满了人。
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法学界泰斗级的人物,他们的名字,印刻在无数法律教科书与经典判例之上。
当苏明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复杂、审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从首席的位置上响起,打破了寂静。
“苏姐,欢迎你。但在我们开始讨论法条之前,我个人有一个问题,或许有些冒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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