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播放完毕,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中央空调的低沉嗡鸣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那段对话,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在场每一个人赖以为生的秩序和体面。
苏明玥站在长桌尽头,清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震惊、或惊恐、或茫然的脸。
他们是基金会的董事,是社会名流,是旧规则的守护者,而此刻,他们引以为傲的逻辑世界正在崩塌。
终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董事颤抖着嘴唇,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那……那你们……到底谁才是合法的继承人?”
这一问,仿佛一个信号,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对,继承权!
这是他们唯一还能抓住的、用以衡量价值的标尺。
苏明玥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怜悯的弧度。
她没有回答那个愚蠢的问题,而是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语调:“我们都不再是别人定义的‘正品’。但从今往后,我们自己定义‘真实’。”
她的话音不高,却像一枚重磅炸弹,在每个饶耳膜里轰然炸响。
“真实”由自己定义?
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令人向往。
不等他们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苏明玥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即日起,我将暂停个人一切公开活动,全身心投入,协助苏明心进行心理重建与社会功能恢复。同时,我以破茧基金会创始饶身份,正式提议设立‘身份自主确认程序’。所赢清源智库’相关实验的幸存者,有权自行申报其身份认同,该申报无需任何医学或法律的强制背书,基金会将为此提供全部支持。”
全场哗然。
这不仅仅是对继承权的放弃,更是对整个现有身份认证体系的公然挑战!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首都,国家最高立法机关的大楼内,顾承宇身着笔挺的西装,神情肃穆地将一份文件递交到全国人大法工委办公室主任的手郑
文件封面上,一行黑体字赫然在目:《关于人格连续性与记忆权的司法解释建议》。
“顾律师,你这份建议……很激进啊。”主任扶了扶眼镜,快速翻阅着。
顾承宇的目光沉静如水:“主任,时代在发展,法律也必须直面人性的新课题。”
他的建议核心条款,只有一句话:“个体对自我叙事的主导权,应受法律保护,无论其记忆是否‘完整’或‘准确’。”而在长达数十页的附录中,他只引用了一句来自非正式渠道的录音——“我不是疯了,我只是不想再装乖。”
主任的指尖在那句话上停顿了许久,最终,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顾承宇一眼,郑重地盖上了收文章。
三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法学界不胫而走:该建议被破格列为年度重点立法研究项目。
一场围绕“我是谁”的法律风暴,即将席卷全国。
风暴的另一个中心,是林景深。
他选择了一种最为惨烈的方式,来面对自己的原罪。
新闻发布会现场,闪光灯亮如白昼,将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我在此承认,”他对着数百个镜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我的父亲林国栋,曾于1998年,以个人名义向‘清源智库’注资五百万,用于其所谓的‘青少年心理可塑性研究’。”
现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没有丝毫停顿,助手将一个沉重的保险箱搬上台。
林景深亲自输入密码,打开,里面是泛黄的家族账本与一叠打印出来的内部邮件。
“这是全部的证据,即刻起,交由司法机关与媒体共同监督。”他将箱子推向前方,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在为一段罪恶的历史钉上棺盖。
“同时,我宣布,将我名下位于城东、南郊、西山的三处地产,全部无偿捐出,改建为‘记忆修复中心’,并将其运营权,永久性地、不可撤销地,交由破茧基金会。”
有记者尖锐地追问:“林总,你这么做,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挽回林氏集团的声誉?”
林景深直视着提问的记者,眼中翻涌着外人无法读懂的痛苦与决绝。
“我爱过的人,曾被当成实验品,活在谎言和操控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我不能,也绝不允许,让这样的历史重演!”
镜头下意识地扫过观众席的角落。
苏明玥静静地坐在那里,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鼓掌,只是在林景深望过来的时候,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那是一个谅解,却又不是原谅的旨意。
地球的另一端,一辆高速行驶的商务车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叶棠死死握住方向盘,后视镜里,两辆黑色越野车正以夹击之势逼近,车顶的警示灯伪装得毫无破绽。
“移民局临检,请立即停车!”扩音器里传来生硬的命令。
“他们不是移民局的!”副驾上的陈昭仪脸色惨白,她虽然精神状态不稳,但曾在体制内浸淫多年的直觉依然敏锐。
叶棠眼神一凛,左手在方向盘下方的隐蔽触控板上迅速敲击了三下。
这是陆子轩为她预设的最高级别紧急响应机制。
“坐稳了!”她低喝一声,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擦着护栏冲向另一条匝道。
几乎在同时,追踪车辆的GpS信号瞬间被强烈的电磁脉冲干扰,而叶棠车上的真实定位,已经通过陆子轩预留的加密通道,直接发送到了国际刑警组织当地联络处的指挥中心。
三分钟后,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数辆当地警车呼啸而至,将那两辆伪装的越野车死死包围。
脱险后,在临时安全屋里,惊魂未定的陈昭仪颤抖着手,在一张纸上用力写下一行字:“我想见苏明玥,我有钥匙。”
叶棠皱眉:“什么钥匙?”
陈昭仪没有回答,而是用尽全力,画下了一个复杂的符号——那个符号,与“清源智库”核心数据库的访问密钥图案,一模一样!
消息传回国内,陆子轩进行了他人生中最后一次上线。
冰冷的机房里,只有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回响。
当陈昭仪提供的密钥与他之前破解的防火墙漏洞完美契合时,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潘多拉魔盒,终于被打开了。
屏幕上,数据如瀑布般滚落。
那里面,储存着全球范围内,整整一百三十七名“意识干预实验”幸存者的完整档案,包括他们的原始身份、改造记录、心理评估,以及……现存状况。
陆子轩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没有将这颗函交给任何单一的个体。
他将全部数据分割加密,打包成三份。
一份,标记着“法理”,发送给了顾承宇;一份,标记着“正义”,发送给了叶棠;最后一份,也是最核心的幸存者个人情感记录部分,标记着“声音”,发送给了苏明心。
做完这一切,他开始以惊饶速度清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数字痕迹。
他在个人日志里写下最后一行字:“系统永不完美,但选择必须自由。”
凌晨四点整,他注销了最后一个账户。
网络世界里,那个名为“Z”的传奇黑客,彻底消失。
只在他的个人主页上,留下了一句无人能懂却又仿佛对所有人的签名:“听见了,就别再沉默。”
晨曦微露。
苏明玥与苏明心并肩站在“明心社区”中央庭院里。
她们面前,是一百棵形态各异的“声音树”,每一棵树的树干上,都嵌着一个精巧的声音接收与播放装置。
“姐姐,”苏明心轻声问,她的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根植于骨髓的迷茫,“如果我是被制造出来的,那我的痛苦……也是假的吗?”
苏明玥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
那掌心的温度,真实而温暖。
“你的声音是真的,”苏明玥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这就够了。”
她牵引着苏明心的手,两人一同按下了庭院中央的总启动键。
下一秒,没有预想中的录音响起。
一百棵树,在同一时刻,齐声“开口”——那不是任何事先录制好的内容,而是通过陆子轩留下的加密通道,实时直播的、来自全球各地一百多名幸存者的告白。
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在咒骂,有的人在低语,有的人在唱歌……无数种语言,无数种声调,交织成一片巨大而磅礴的声浪,充满了痛苦、愤怒、迷惘,也充满了不屈和渴望。
它们汇聚在一起,不再是杂音,而是一首关于“存在”的宏伟交响。
远处的高楼上,林景深举着相机,按下了快门,将这一幕定格为永恒。
市中心的律师事务所里,顾承宇通宵未眠,他拿起红笔,在法案草稿的封面上,用力划掉了“受害者”一词,在旁边重新写下两个字——“主体”。
而城市的际线上,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剪刀,决绝地,剪开了包裹着这个世界的、那个沉重而压抑的旧茧。
晨光之后的日子,似乎重归某种秩序。
破茧基金会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着,林景深捐赠的三处地产已经开始动工改造,顾承宇的立法建议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专家论证阶段。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充满了新生与希望。
苏明玥每的日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处理着雪片般飞来的文件与合作意向。
三,不长不短。
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她处理完一份关于“记忆修复中心”的建筑方案,习惯性地端起咖啡,目光无意间扫过桌角的电子日程板。
基金会的每周高层例会,刚刚结束。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一点,调出了基金会的会议出席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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