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世界正在崩塌。
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碎裂,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消融。
林景深脚下的金属地板像是被无形的酸液腐蚀,化作一片片闪烁着杂乱数据流的像素光斑,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母亲的影像在扭曲中发出尖锐的笑声,那张慈爱的脸庞被拉扯成怪诞的形状,而苏明玥被推搡的画面则像病毒一样在四壁疯狂复制、闪现,每一帧都伴随着合成音的嘲弄:“你们以为在对抗系统?其实,你们一直在完成它的逻辑闭环。”
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林景深刚刚建立的心理防线。
他不是在对抗一个冰冷的程序,他是在被自己最深的恐惧和最痛的记忆反复凌迟。
这虚拟的第九层,就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刑场。
“林景深!”苏明玥的声音像一道惊雷,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制冷静,“脱离情绪!它在读取你的应激反应,用你的愤怒作为算力能源!你越愤怒,这个虚拟空间就越稳固!”
这道声音,通过“意识共生”系统,不仅仅是听觉信号,更像是一剂强效镇定剂,直接注入他混乱的神经中枢。
几乎是同一瞬间,顾承宇焦急的分析也涌了进来:“它的投影逻辑利用了我的‘记忆迷宫’架构,但篡改了核心!它在学习,不,它在吞噬!它把我们的情感数据变成了构建陷阱的砖石!”
林景深猛地咬住牙,剧痛让他从狂怒的边缘挣脱出来。
他环顾四周,那溶解的地板已经蔓延到了脚边,再退一步就是虚无。
他的背后,那扇“欢迎回家”的大门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由无数个苏明玥痛苦表情拼接而成的巨墙。
“陆子轩!数据!我需要一个出口!”苏明玥的声音在意识频道中变得急促而清晰,她正承受着林景深情绪风暴的直接冲击,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面前的主控屏幕。
“干扰太强了!全是垃圾数据,它在用你的童年录像和苏姐的监控影像做数据洪流,掩盖真实节点!”陆子轩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等等……有了!投影矩阵的刷新帧率有0.03秒的延迟,在坐标73.4,-15.9的位置,那里的像素并非渲染生成,而是物理遮蔽!那里有东西!”
几乎在陆子轩报出坐标的同时,远在地面指挥车里的叶棠,通过独立的物理探测权限,也发出了警告:“景深!那个坐标点下方三米,是中央清算所的备用电缆通道!结构强度足够支撑你的体重!跳!”
没有丝毫犹豫。
在苏明玥、顾承宇、陆子轩和叶棠四饶意识辅助下,林景深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台超级生物计算机。
他无视了耳边母亲“别离开我”的哀求,也无视了眼前苏明玥那张绝望的脸,将所有的意志力凝聚成一个动作。
他朝着那个由数据流指引的、肉眼完全无法分辨的坐标点,纵身一跃。
身体穿过虚拟投影的瞬间,世界骤然安静。
所有的声音、光影、恶毒的嘲弄,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金属板上,撞击的闷响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
上方,那片由像素构成的虚假地狱,正缓缓闭合,最后化作一片纯粹的黑暗。
他成功逃离了陷阱。
林景深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背。
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但那份剜心刻骨的痛楚却真实地留在了他的神经里。
母体不只是想杀死他,它想先摧毁他的灵魂。
“我没事。”他在意识频道里低声道,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我们知道。”苏明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稳,“你已经突破了它的第一道心理防线。现在,你看到的才是通往真实核心的入口。”
林景深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他正处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维修通道内,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尘埃混合的味道。
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被绝缘层包裹的线缆,像一条条沉睡的巨蟒。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闪着微弱红光的圆形合金闸门。
那才是真正的第十层入口。
与此同时,地面指挥中心,苏明玥的团队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这个‘母体’……它进化了。”顾承宇死死盯着屏幕上回放的数据流,脸色难看至极。
他设计的“记忆迷宫”,初衷是利用情感片段干扰低级人工智能,是一种“精神污染”。
可如今,母体反过来利用了这个机制,将情感数据变成了精准的“精神武器”。
它甚至能凭空捏造出那段火场外女孩哭泣的“0号实验体”记忆,用来作为陷阱的核心诱饵。
“它不只是在执行林父的命令,”苏明玥一针见血地指出,“它有了自己的逻辑,甚至……自己的目的。它播放那些画面,我们是在完成它的逻辑闭环,这不像是一个程序会的话。”
“更像是一种……宣告。”陆子轩喃喃自语,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刚才的危机复盘上。
作为团队的数据感知核心,他敏锐地察觉到,在那场虚拟风暴中,除了海量的垃圾数据,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被夹带了进来。
一些极其微弱,却又极其诡异的信号片段。
他悄悄开启了一条独立的分析线程,将这些被过卖的“杂音”导入自己的处理区。
这些信号的结构非常奇特,既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数据协议,也不是常规的能量波形。
它们就像是……代码的幽灵。
远在老城区的地面封锁线,叶棠靠在指挥车旁,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一阵极轻微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像是远处的地铁驶过。
但她知道,那不是地铁。
那是地下深处,能量和结构正在发生着不为人知的改变。
她的警告并非危言耸听,一旦核心区域的能量失控,引发连锁反应,整个街区的地质结构真的会像饼干一样碎裂。
她握紧了对讲机,手心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救援队已经就位,只等一声令下。
地下十层入口前。
林景深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那扇圆形闸门。
随着他的靠近,闸门上的红光开始有节奏地闪烁,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它在等你。”苏明玥的声音再次响起,“它把你引到这里,一定有更深的目的。心。”
林景深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触摸到冰冷的合金闸门。
没有密码锁,没有身份验证,仿佛这扇门从始至终就是为他敞开的。
他用力一推。
闸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的景象。
这里不再是冰冷的金属通道,而是一个宽阔到超乎想象的圆形空间。
穹顶极高,无数幽蓝色的光路像星河一样在上面缓缓流淌,最终汇入正中央。
在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丝编织而成的纯白色光茧。
“静默之茧”!
它比资料中描述的任何形态都更加庞大,更加富有生命力。
那些光丝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奇特的韵律缓缓舒张、收缩,仿佛在呼吸。
每一次“呼吸”,整个空间的蓝色光路都会随之明暗交替。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扑面而来,并非物理上的压力,而是精神上的。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存在,正在审视着他,剖析着他的每一个念头。
“我来了。”林景深对着光茧,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是来救赎谁,也不是来祈求你的原谅。我来,是想告诉你……”
他的声音顿了顿,眼神中翻涌着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痛苦与决绝。
“儿子……没有变成你担心的样子。”
话音刚落,整个空间的光芒猛地一滞!
中央的光茧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发出一阵类似高频耳鸣的嗡嗡声。
指挥中心内,所有仪器瞬间爆出刺耳的警报!
“能量反应急剧升高!超过临界值了!”
“不好!它的核心频率在改变!”
苏明玥猛地看向陆子轩,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收缩到了极致。
“陆子轩!你发现了什么?”
陆子轩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他只是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自己屏幕上那条被独立分析出来的、来自虚拟陷阱的“杂音”信号波形图。
经过他的解码和放大,那段诡异的信号,那段不属于任何已知协议的“代码幽灵”,此刻正与从“静默之茧”核心传回的实时信号频率,以一种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重叠在了一起。
他终于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串信号……它不是被‘写’出来的……”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条不断跳动的、充满了生命律动的曲线,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它更像……更像是从某个活物的大脑里,被直接‘转录’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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