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芙不禁看向宗肆,她只当他无所不能,一切都在运筹帷幄间,若他未来国公府,她甚至不会去想他如今是何种心情。
可他也是凡人,如今回府面对的,是最亲近,却也是希望他死的父亲与兄长,恐怕那王府,也让他有些抗拒。
若是他的家,却不是他的避风之处,若不是他的家,下之大,宗肆又该去哪呢?
他似乎成了孤儿,一颗无根之浮萍,上一世他在这种境地之下,踏入那王府,该是何种凄凉又期待的心情。
想来是宣王府中人,依旧是寒了他的心。
是以他在王府中,从不去宗二夫人那,也从不参与王府的团圆饭,过年之时,他也从来都是有要事要忙。
甚至从不跟除宣王妃与宗凝以外之人,多一句,对一切都是漠不关心的姿态。
宁芙却忽地想起,成婚那头一年,她吃完了王府的年夜饭,回到景华居时,他却已经在了,那时她只是随口问了他几时回来的,他淡淡地方才。
“世子吃过了么?”宁芙便问他。
“你不必操心我。”宗肆道。
“我去吩咐厨房,给世子准备些点心吧。”她道。
他也未拒绝。
后来他的吃了不少,分明是饿着,宁芙就坐在他身侧瞧着他,他好似没有往常那般冷淡,侧目过来看她,“要不要去看灯花?”
宁芙眼前一亮,自然欣然应允,想了想,又道,“世子不喜欢过年?”
宗肆淡淡道:“不喜欢。”
只是这后来看花灯,却也算不上愉快,半途宗肆便因要事离开了。
宁芙努力回忆着那的情形,那,后来碰上了孟泽。
孟泽并未喊她表嫂,或世子妃,而是含笑喊了她“四姑娘”。
……
“我的确不想回王府。”宗肆同她慢慢走着,袒露心中的不安,“王府于我而言,不再是曾经的王府,我却不知该与谁起此事,思来想去,只有你能让我放心。”
宣王暗杀他一事,他只能埋于心中,否则王府必然招致祸患,他可以不顾宣王与兄长,可祖辈的基业,他却不能不顾。
且若王府出事,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在外人眼中,须有一个团结的王府。
“我知世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若是为了王府牺牲,世子自是泰然赴死,只是宣王却与圣上达成共识,甚至亲自派人刺杀世子,伤了世子的心。这却不仅是世子,换成是我,也会成为一个疯子。”
宁芙却不是胡,这样的背叛,她连设想,都会觉得窒息。
“只是,生活却还是要继续的,世子前途不可限量,因别饶错处,而成为一个疯子,却是不值当的事。”宁芙想了想道,“至于王妃与凝妹妹,却是极替世子考虑的。”
宗肆看了看她,似乎对她口中这个“极替他考虑”是何意思。
“上一世,世子每回出征,王妃与凝妹妹,便会一同去寒香寺替世子祈福,有好吃的,也会紧着我带回景华居,只是上一世,她们知晓世子心中有症结,是以不敢往世子跟前凑,而世子分明也是关心她们的,却因着变得冷血无情,未表达过关牵”
而彼此不交心,情况便会每况愈下,永不见和好。
如今她在这时就开了,希望他们母子,不再那般痛苦,这一世能早些和好。
宁芙一个局外人,却是能看出他们母子相互关心的,上一世她只当是宗肆性子使然,与谁都不亲近,却不知他经历了什么。
那同从地狱中活下来,有何区别。
宗肆听她劝和,便也知母妃对他,并非没有真心。
“你我上一世,真未有孩子?”他却是忽然问了一句。
宗肆希望有,有了孩子,他便还有好生活下去的勇气,不至于那般悲惨,便是他再疯魔,也绝对会爱自己的孩子。
且孩子对父母的爱,有时才是无私的。
宁芙却以为他在想不正经之事,蹙眉道:“如今这时候了,世子在想什么?”
宗肆被她了,却也不生气,“我并未想那事。”
“那是我思想龌龊了?”
“这如何算龌龊?娶妻生子,洞房花烛,皆是人之常情。”宗肆道,只要只在他面前,这些便算是好话。
宁芙不语,闷声往前走。
“生气了?”
宁芙没有,只是不知该如何回他,沉吟片刻,忽然笑盈盈道,“我这性子,世子如今怎会觉得不龌龊了?曾经世子可是我这般的女子,怕不知要给夫婿戴多少绿帽子。”
“当时是我误会了阿芙,眼下却知,阿芙是世上顶好的女君。”宗肆道。
他这话,却是颇为认真。
也正是太认真了,才让宁芙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
“世子一会儿便回王府吧,王妃与凝妹妹,定然一直盼着你早些回。”她道。
“这次带来宁国公府的谢礼,都是我精挑细选的,你留着。”宗肆道,“你未去过北地,我替你带了些北地的玩物。”
“我已重活了一世,并非是贪玩的女君。”宁芙道。
“便是你重生,亦是不大的年纪,不过二十,于我而言,依旧是女君。上一世宣王府亏欠于我,而我那般性子,不是你造成的,可听你,我对你也百般疑心,寻常也冷漠,却是亏欠你的。”宗肆道。
宁芙却从未想过,会在他这个未拥有前世记忆之人面前,听到他的歉意,一时心境复杂。
“世子不过是因为恩情娶我,不必介怀。”她缓了缓道。
“不论因何娶你,你都是我的妻子,夫君对妻子那般,便是不对,如今的我,并非上一世那般冷漠之人。”
“世子先回王府吧。”宁芙垂眸道。
宗肆也知,这并非一朝一夕能让她放下芥蒂的,若曾经,他的歉意只是因为她王府的不快乐,如今却是对了许多自责。
“嗯,今日多谢四姑娘的开导。”宗肆道。
“对了,我对世子的救命之恩,还望世子能隐瞒几分,只需提我顺路捎了世子一程,且我未认出世子。”
宗肆自然听她的:“你涉险救我之事,自然不好外传,就按你所。”
宁老太太跟卫氏,隔着湖,看了许久。
“世子瞧阿芙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对劲?我瞧他怎么这般柔情似水?”宁老太太越看却是越不对劲。
平日里,世子与谁,都恨不得保持二十里地,今日却是半点也不讲究这些了。
卫氏道:“还真是柔情似水。”
都是成过亲的妇人,如何看不出男子的不同。
眼下的世子,恐怕自家阿芙句想嫁,明日那红轿子便能备好。
“世子如今王府权势也握在手中,阿芙若是嫁过去,倒也算是好事。”卫氏这是在替女婿和儿子考虑呢,虽不道德,却也未必不能冒险一试。
世子能处理好国公府的名声一事,那不就行了?
宁老太太蹙眉道:“行之也是好孩子,你莫要败坏国公府的名声,比起二房,你属实是不着调。你想要阿裕有个好前程,就让他自己努力办实事,总想着走后门,也难怪国公府日渐没落。”
卫氏讪讪,不再言语。
只是心中却是不以为意的,努力办实事,没有靠山,还不是没用,且走后门轻松多了。
却宗肆回王府时,陆行之正与宗铎相谈甚欢。
情敌见面,虽神色淡然,周遭之人,却能察觉到其间变化。
陆行之坦然自若,并不似宗肆那般有攻击性。
王府中事,宗铎是清楚的,他虽未参与,如今也生出几分窘迫之感来。
他是并不赞同大哥的所作所为的!
只是那种形势下,他也无实权,是以也只能默认,王府自然更重要。
宗铎张了张嘴,想开口,只是见他这般疏远,这话就不出口了。
宗肆余光瞥了他一眼,转身往景华居走去。
“三哥!”赶来的宗凝,却是用尽力气的喊他。
宗肆想起宁芙的话来,脚步微微顿住。
正是因为他这一停,宗凝的话,便有勇气出口了,三哥对她,还是有几分在乎的。她最怕的,便是三哥连她这个妹妹,也不认了。
宗肆不知的是,上一世,他并未停下脚步,而宗凝误以为他也讨厌自己了,便没有开口。
一切的一切,一丝细微的改变,带来的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下一刻,宗凝的眼泪便大颗大颗的砸到霖上,既委屈,又心疼自家三哥。
“你回来了,真好。”宗凝道,她的意思,是他活着回来了,真好。
“我本来想跟章妹妹,一块去北地寻你,大哥做出这种事,我便再未喊过他一声大哥。”其实就连宣王,宗凝也未再喊过,“我给你写了许多许多信,你是不是未收到?”
宗肆目光闪了闪:“并未。”
“我已做好了决定,若是三哥回不来,从今以后,我便不再是王府的女君,便是去要饭,我都不会再吃王府一口饭。”宗凝吸了吸鼻子,得知兄长死去那会儿,她绝食到昏迷,后来宣王给她灌下去的。
直到母妃求她,好好活着,她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女儿了。
“三哥若是不再把王府当成家,能不能带我一起走?三哥在哪,我便在哪。”女君泪眼婆娑。
宗肆目光沉沉,而后朝她伸出了手。
宗凝朝他飞奔过去。
一旁的陆行之,在无饶角落,却是红了眼睛。
宁芙不仅救赎了这一世的他。
上一世的他,也看到了这不同的结局。
荒芜的伤口,逐渐愈合。
他以为的重生,是守护她。
却未料到,到头来,依旧是她在救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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