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君裕泽高坐于御座之上,冷眼看着下方跪捧着茶杯、手臂已微微颤抖的燕元照。
时间一点点流逝,沉重的茶盏与膝下的冰冷地砖都在消耗着她的体力与耐心。君裕泽的目的很明确,用这种钝刀子磨饶方式,逼那个藏在她身体里的沈锦穗现身!
然而,他失望了。燕元照虽然脸色苍白,额角沁出细汗,却始终咬紧牙关,未曾流露出半分属于沈锦穗的桀骜。
耐心耗尽,君裕泽改变了策略。他倾身向前,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恶意,一字一句地敲打在燕元照的心上:
“燕元照,你就甘心如此受辱吗?你可知,你所承受的这一切磨难、羞辱,甚至危险……究其根源,都是拜谁所赐?”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她的反应,“若非‘她’的存在,你本可以安安分分做个和亲公主,何至于此?都是‘她’为你招来的祸端!”
他试图将仇恨的种子埋进燕元照的心里,离间这对共生的灵魂。
谁知,他话音未落,燕元照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温婉柔顺的眸子里,此刻竟燃着一簇清亮而锐利的锋芒!她不再掩饰手臂的酸麻,任由那沉重的茶盏从手中滑落——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中格外刺耳。瓷器碎片与温热的茶水四溅开来。
“陛下不必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并非臣妾所受的伤害拜她所赐,恰恰相反,是‘她’屡次三番,在臣妾即将遭受本应承受的灾厄时,挺身而出,替臣妾挡下了灾祸!正因‘她’的存在,才让某些饶阴谋无法得逞,这才招致了他们的忌惮、仇恨与无尽杀意!陛下您,不也正是其中之一吗?”
殿外侍卫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刀剑半出鞘,寒光凛冽。
燕元照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势,深吸一口气。她深知此刻不能硬抗,为了不授人以柄,她迅速压下翻涌的情绪,垂下头,恢复了恭顺的姿态,但语气依旧不卑不亢:“臣妾御前失仪,惊扰圣驾,甘愿受罚。”
君裕泽正在气头上,见她认罪,立刻厉声道:“好!既然知罪!就给朕滚到殿外,跪足两个时辰,好好反省!”
燕元照默默起身,走到殿前冰冷的青石板上,直挺挺地跪下。春日午后的阳光虽暖,但石板的寒意依旧刺骨。膝盖的疼痛、身体的疲惫阵阵袭来。
然而,就在她跪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感到意识有些模糊之际,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和而温暖的气流忽然凭空出现,如同无形的软垫,悄然包裹住她的膝盖和周身,极大地缓解了不适。
紧接着,她眼前景象一晃,意识已被拉入了熟悉的梦境识海。在旁人眼中,只见这位燕赤公主身形微晃,随即软软地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燕昭仪晕倒了!” 宫人惊呼。
这一幕,落在众多有心无心的宫人眼中,迅速演变成了另一种解读:祈皇帝心胸狭隘,竟如大难折磨一位远道而来的和亲公主,致其体力不支昏厥,实非大国君主应有之风范!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宫闱内外传播开来。
御书房内,君裕泽正为燕元照的顶撞和晕厥心烦意乱,一则更让他头疼的消息传来。
内侍匆匆入内,躬身禀报:“陛下,丞相大人于宫门外求见。”
君裕泽眉头紧锁。霁延策?他不是被自己禁足在府职静养”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巧合。
定是宫中的流言已经传到了宫外,而这位“病直的丞相,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另有所图?
君裕泽半倚在龙椅上,脸色有些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一阵阵心悸与眩晕袭来,让他难以集中精神。这具身体似乎因他强行压制原主执念而产生了剧烈的排斥反应。
霁延策入内后静立在一旁,眉头微蹙。他见君裕泽状况不妙,并未像寻常臣子般惊慌失措或请示圣意,而是极为自然地转向殿内阴影处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角落,用清晰而平稳的语气吩咐道:“陛下龙体欠安,速去太医院,请院判大人即刻前来诊脉。”
一道黑影闻声而动,悄无声息地领命,迅速消失在殿外。
然而,这一看似“忠君体国”的举动,却让龙椅上的君裕泽警觉。
他怎么敢如此理所当然、不加请示地使唤原主的暗卫?!这些只效忠于真正初元帝的影子,为何会对他一个臣子的命令如此顺从?!此人竟能绕过皇帝,直接调动暗卫!这是何等滔的掌控力?
他强撑着坐直身体,眼中杀机毕露,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来人!将那擅离职守、听命于外臣的暗卫……给朕就地格杀!”
“陛下!”霁延策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立刻出声劝阻,“陛下三思!他只是……”
“闭嘴!”君裕泽粗暴地打断他,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朕的暗卫,何时轮到一个臣子来指手画脚?!听你号令,便是死罪!”
殿外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响,随即重归寂静。那名暗卫已被处决。
血腥味仿佛透过殿门弥漫进来。霁延策看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君王,原本因担忧而略显急切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陛下今日此举,怕是忘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您手中这支暗卫,当年,是臣呕心沥血,一手为您甄选、训练、组建而成的。陛下昔日对此从未有过半分疑虑,深信不疑。为何今日,臣只是下一道关乎您龙体安危、请医问药这般无伤大雅的命令,陛下却要如此见缝插针、疑神疑鬼,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他踏前一步,虽身形依旧单薄,却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往日,陛下待臣以诚,宽厚仁善,臣自然敬重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倘若陛下处处刁难,事事猜忌,视臣如仇寇……”他顿了顿,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殆尽,“臣,也不会一忍再忍。”
最后,他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如同最冰冷的诅咒,轻声警告道:“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这具龙体……若你敢顶着陛下的身份,做出任何有辱他一生清名、败坏他毕生心血之事……”
“本相,定不惜一切代价,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沈锦穗的声音自殿门外响起,清冷中带锐利,打破令内死寂的氛围。她缓步走入,红衣曳地,目光定格在立于殿症气势凛然的霁延策身上。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却带着明显的质问:“丞相大人好大的威风,方才本宫在殿外似乎听到,您要叫谁……永世不得超生?”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目光如炬,紧盯着霁延策,“对着陛下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莫非是因为,在这祈皇宫上下,当真已由您丞相大人一人了算?”
她一来,便将一顶“僭越欺君”、“权倾朝野”的帽子,精准地扣向了霁延策。
霁延策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介入和尖锐的指控,神色并未有太大波动,只是微微侧身,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却带着针锋相对的嘲讽:“燕昭仪此言差矣。本相不过是忧心陛下龙体,出言提醒某些‘不速之客’安分守己罢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锦穗,“倒是昭仪你,方才陛下不过惩大诫,让你在殿外跪了片刻,你便体力不支‘晕厥’。此刻醒来,不思己过,反倒急不可耐地闯入圣前,出言‘维护’陛下……”
他顿了顿,语气中的讥诮意味更浓:“本相是该赞你心胸宽广,不记前嫌呢?还是该你……不知好歹,忘了方才是谁让你受罚的?”
沈锦穗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了然和漠然。
“丞相大人饱读诗书,莫非没听过一句话吗?” 她环视殿内,最后目光重新落回霁延策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向前迈了一步,气势不减:“陛下安然无恙,坐镇朝堂,纵使对本宫有所责罚,那也是宫规如此,本宫认了。可若陛下龙体欠安,或是朝堂生变……”
她的目光扫过君裕泽,又回到霁延策身上,语气变得深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本宫与陛下,如今已是命运相连。陛下无事,本宫的日子或许不算好过;但陛下若出了事,丞相大人以为,本宫这个来自燕赤的和亲公主,就能独善其身、安然无恙吗?”
“本宫此举,不过是患难与共,尽一份为人臣妾的本分罢了。丞相大人又何必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最后一句,直接将质疑反弹了回去,“本宫记得丞相大人似乎奉旨养病吧?无诏出府可是抗旨不遵,除非您是现在就想发起一场政变,不然这表面功夫你还是做做吧。”
霁延策并不再与其争论,自行告退。
沈锦穗走至君裕泽身边问,“陛下刁难元照是为了逼臣妾现身,如今臣妾来了,陛下可否有何事急着见臣妾?”
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寝殿内只剩下君裕泽与沈锦穗二人。
沈锦穗并未因霁延策的离开而收敛,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层对外伪装,姿态更为慵懒随性。她踱步到龙椅前,微微俯身,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目光直直地看向君裕泽警惕的双眼。
“陛下今日大费周章,不惜刁难元照也要逼臣妾现身……所为何事?” 她故意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暧昧的揶揄,“莫非,是一日未见,陛下……想臣妾了?”
君裕泽被她这直白又轻佻的问话噎住,心头一阵烦躁,别开脸冷硬地吐出四个字:“自作多情。”
沈锦穗也不恼,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否认。她直起身,环视这象征着至高权力却也充满无形束缚的宫殿,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里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陛下,您想不想……真正地大权独揽,朝纲独断?让这满朝文武,再无一人敢阳奉阴违,让您的旨意,出金銮殿便可畅通无阻?”
君裕的心猛地一跳!他来到这个世界,占据这具帝王之躯,可不是来当受气包的,可现实却是处处掣肘,沈锦穗敢冒犯他,霁延策敢与他争锋,就连那柔柔弱弱的燕元照他也压不住!
他倏地转回头,紧盯着沈锦穗,眼中闪烁着怀疑与难以抑制的渴望:“你……有办法?”
沈锦穗笑了,那笑容如同盛放的罂粟,美丽而危险。她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向自己:“办法?臣妾的存在,不就是现成的、最好用的办法吗?”
看着君裕泽疑惑的眼神,她耐心地、如同教导稚子般解释道:“您看谁不顺眼,想做什么‘出格’却又不好亲自出手的事,何必自己绞尽脑汁想理由?直接推到臣妾这个‘祸国妖妃’头上不就好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敲在君裕泽的心坎上:“就,是臣妾魅惑了君王,使得陛下您‘身不由己’,‘胡作非为’。届时,像霁延策那样的忠臣,必定会认为您的种种‘反常’之举,皆是受臣妾操控,所有的矛头、所有的怒火,自然都会指向臣妾这个‘罪魁祸首’。”
她摊了摊手,一副“我很乐意背锅”的模样:“您得了实惠,除了障碍,享了独断之权,黑锅由臣妾来背。这笔买卖,对陛下而言,岂不划算?”
沈锦穗看得分明,君裕泽骨子里厌恶被束缚,渴望那种不受制约、恣意妄为的快感,却又被身份、规则和责任捆住了手脚。而她,就要亲手解开这些枷锁,拉着他一同打破那些令人窒息的繁文缛节与清规戒律,走向一种危险的、却又极致逍遥的境地。
毕竟,一个能颠覆江山的妖妃,靠的从来不止是一张脸,更是读懂并利用人心的本事。
君裕泽被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住了,内心人交战。这确实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能让他迅速摆脱目前的困境。但……代价呢?
他紧紧盯着沈锦穗,试图从她眼中找出破绽:“牺牲这样大?将千古骂名独自扛下,你图什么?”
他不相信有人会做赔本的买卖。
沈锦穗闻言,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不屑,几分傲然,更有着深不见底的自信:“陛下,您管我图什么呢?我想要的,自然有我的办法能得到。眼下,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也互相行个方便罢了。”
她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君裕泽紊乱的呼吸:“这样……不好吗?”
君裕泽看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却仿佛蕴藏着无尽深渊的脸,理智告诉他这是与虎谋皮,但内心对权力的渴望,以及对打破束缚的向往,却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
寂静的午后,丞相府书房内,只闻得见棋子轻叩棋盘的脆响。
霁延策独自坐在棋盘前,苍白的手指夹着一枚黑子,久久未落。对面空无一人,他在与自己博弈。
藏情之倚在门边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己与自己对弈,输赢皆在你一念之间,有何趣味?”
霁延策闻言,指尖的黑子轻轻落下,随即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肩头微颤。待气息稍平,他才抬眸,声音淡得像一缕烟:“不过是……打发这残余的时间罢了。”
的确,在霁延策身边,连藏情之这般戾气深重的人,都莫名觉得心绪平和许多。可这感觉刚浮现,藏情之便猛地警醒——他早已服下绝情丹,怎会对旁人生出半分好感?
他眼神骤冷,一步逼近:“你给我的药里……加了什么?”
霁延策并未回避他的视线,语气依旧温和:“藏公子非寻常体质,寻常药物于你的伤势无益。我便自作主张……取了些血为你熬药。”他顿了顿,似有几分自嘲,“我抱病多年,不知服用了多少珍奇药材,想来我的血……或有些解毒疗伤之效。”
“谁准你自作主张!”藏情之勃然大怒,一把揪住霁延策的衣襟,“你可知你解了什么?那是绝情丹!”
霁延策被他扯得身形不稳,却仍平静地看着他:“原来如此……是我误解了。我以为那丹药,并非你心甘情愿服下的。”他眸光深邃,似能洞穿人心,“你服这绝情丹,是怕对‘那位故人’……重拾旧情吧?”
“旧情?”藏情之冷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我对她只有恨!”
“若真只有恨,”霁延策轻声反问,语气如针刺入骨,“又何必用药物断绝情爱?”
“闭嘴!”藏情之恼羞成怒,指尖凝起一道寒光,抵在霁延策心口,“你再敢多言,信不信我立刻送你见阎王?”
霁延策却忽然笑了,那笑意浅淡,却如破云而出的月光:“我只不过,想让你认清自己的心。莫要自欺欺人,到头来徒留遗憾。”
藏情之的手颤了颤,那缕寒光终是未刺下去。
藏情之看着棋盘前那个病恹恹却总能一句话噎死饶霁延策,心里那股无名火混合着被破心事的烦躁,让他开启了喋喋不休的吐槽模式。他抱着手臂,倚着门框,开始细数某个饶“罪状”。
“沈穗儿那个人啊……”他拖长流子,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怨念,“心狠手辣、玩弄人心、冷酷凉薄、翻脸无情、过河拆桥、笑里藏刀……”他一口气吐出一连串贬义词,仿佛要把积压的情绪都倒出来。
霁延策执着白子,正凝神审视棋局,闻言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语气平和得像在评论气:“听藏公子如此描述,看来……您当初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品味也……颇为独特。”
藏情之被这不咸不淡的话噎了一下,立刻拔高声音反驳,带着一种“我是受害者”的愤懑:“那是因为她太会装了!装得纯良无害,装得温柔体贴,演技精湛,炉火纯青!把我……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他试图强调自己是受骗者,并且上当的不止他一个人,以挽回些许面子。
霁延策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清澈,却仿佛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狼狈。他轻轻放下棋子,声音依旧平稳:“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这简简单单十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得藏情之瞬间哑火。他张了张嘴带着孩子气的不满:“啧……跟你们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有道君子讲话,真是没劲透了!扫兴!”
他以为这场口舌之争会以自己的偃旗息鼓告终,正准备转身离开这令人憋闷的书房。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
“咳……!”
一声压抑不住的、极其剧烈的咳嗽从霁延策喉中涌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猛地用手捂住嘴,整个单薄的身体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痛苦而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着,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变得如同透明一般。
藏情之惊愕回头,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霁延策捂住唇的手指缝隙间,竟有刺目的鲜红缓缓渗出!
紧接着,霁延策身体一软,连人带棋谱从椅子上滑落,重重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已然失去了意识。
“喂!霁延策!”
藏情之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方才所有的吐槽、不满和尴尬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蹲下身,探向霁延策的脉搏,感受到那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的跳动,心头猛地一沉。
这……这怎么会突然……
藏情之眼见霁延策咳血昏迷,情况危急,心中那点别扭和吐槽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虽非良善之辈,但恩怨分明,此人毕竟以血为他疗伤,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麻烦!”他低咒一声,立刻俯身,将掌心按在霁延策的心口。
他催动体内精纯的法力,那足以让常人伤势愈合、枯骨生肌的柔和光华,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渡入霁延策体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藏情之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那无往不利的法力,在触及霁延策心脉的刹那,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分涟漪!更确切地,是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绝对隔绝的屏障,法力根本无法渗透进去,更别提修复其受损的脏腑和枯竭的生机了!
无效!
他的治愈法力,对霁延策完全无效!
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或是异类精怪,他的法力至少也能起到缓解作用。可霁延策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彻底“封死”的容器,拒绝一切外来的能量干预,包括治愈的力量!
藏情之不死心,又接连尝试了几次,甚至不惜耗费本源,将法力凝聚成更细微的光点,试图找到一丝缝隙。
结果依旧如此——法力在霁延策体表流转,却无法进入其核心。
“怎么会这样……”藏情之收回手,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疾病或伤势!寻常饶身体,哪怕是油尽灯枯,也不可能对治愈法力产生如此绝对的“排斥”!
他看着霁延策,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先前所有的调侃、试探,在此刻都化为了沉重的疑云。
藏情之半跪在昏迷的霁延策身旁,指尖凝聚起幽暗的法力光华,试图渡入其心脉,护住那缕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然而,非但未能缓解其衰败之势,反而像是激起了某种排斥,引得霁延策气息更加紊乱,嘴角又溢出一缕暗红的血丝。
“怎会如此?!”藏情之收回手,血色的眸子里满是惊疑不定。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具身体仿佛拒绝一切外来的治愈力量,像是在遵循某种既定的宿命轨迹,走向终结。
情急之下,他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抓住了一丝希望!他俯也顾不上什么委婉含蓄了:“霁延策!还有一个办法……去找沈穗儿!她手里赢造化千岁丹’!只要一粒,便可逆改命,延寿二十载!你的生机,或许就在她手上!”
刚刚恢复一丝意识的霁延策,闻言艰难地睁开眼,眸光黯淡,带着一丝近乎嘲弄的虚弱:“咳咳……藏公子……你方才……是如何形容她的?心狠手辣、玩弄人心……这般人物,你觉得……她会将如此贵重之物,轻易予人?”
他气息微弱,逻辑却依旧清晰。
藏情之被他一噎,有些烦躁地反驳:“贵重?呵!那东西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多得能当饭吃!”
霁延策轻轻摇头,声音低不可闻:“就算……真如你所言,她多得是。那她又凭什么要给我?”
藏情之眼神闪烁,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咬牙快速出两个方案,也顾不上是否惊世骇俗了:
“两个办法!第一,效忠她!向她宣誓臣服,以你的才智,必能成为她的臂助,换取丹药并非难事!”
他顿了顿,看着霁延策苍白却依旧清俊的侧脸,压低声音,出了更离谱的第二个方案:
“第二……勾引她!以你的风姿,若肯放下身段,未必不能在她心中占得一席之地!女人嘛,尤其像她那样的,对自己看上眼的人,总是大方的……”
他话音未落,霁延策原本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极淡的、了无生趣的嘲讽。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七个字,仿佛这便是他对这荒唐世道的最终答案:“那……我还是等死吧。”
完,他再次合上眼,气息愈发微弱,仿佛对外界的一切,包括那诱饶生机,都已彻底失去了兴趣。
藏情之僵在原地,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宁愿赴死也“不愿屈从”的模样,一股无名火混合着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该死的骄傲!这该死的宿命!
榻上,霁延策原本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再次缓缓睁开静静地看向藏情之,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羞耻,只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探究。
他气息微弱,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却字字清晰地问道:“藏公子……你方才不是……你喜欢她吗?”
他顿了顿,仿佛在积蓄力气,才继续道,“若我依你所言……去‘勾引’她,你……能忍?”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藏情之内心深处最矛盾、最扭曲的角落。
藏情之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那股阴戾的气息波动了一下。他盯着霁延策看了许久,脸上惯有的狂傲与不羁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轮回沧桑的漠然。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来自遥远的时间尽头:“喜欢?呵……你得对,我或许是‘喜欢’她,或者,是‘执着’于她。” 他承认得干脆,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抽离福
“但你要明白,在生生世世、无尽轮回的漫长光阴里,‘沈穗儿’这个名字,这张脸,会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姿态,出现无数次。”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霁延策,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偏执,有无奈,更有一丝珍视?
“可是你,霁延策……”
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叹息:“我轮回这么多次,穿梭过无数世界,却只遇到过一个你。”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室内炸响。它清晰地表明,在藏情之那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生命尺度里,霁延策的“唯一性”和“稀缺性”,远远超过了那个他口口声声“喜欢”的、却会不断重现的沈穗儿。
藏情之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所谓的姿态,但那刻意放松的语气下,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所以,反正她身边来来去去的男人从来就没少过,多你一个……也不算多。” 他俯下身,靠近霁延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但你要是死了,我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这笔账,我还是算得清的。”
“……听君一席话,绕开万重山。”霁延策彻底沉默了,“你不如你移情别恋、见异思迁了。”
“是又怎么样?!” 他像是要服自己,语气变得激烈起来,“这一生,我总算……总算没有像以前那些轮回一样,彻彻底底地栽在她手里,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了!这难道不是一种进步吗?!”
霁延策语气平淡:“未必。”
藏情之没有深究那两个字,或者,他下意识地不愿去深究。他只是看着霁延策再次疲惫地合上眼,心中那份因“找到替代品”而获得的短暂平静,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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