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深夜视察带来的振奋感持续了整整一。
第二一早，陆星辰就带着林晓，拿着任总秘书特批的条子，直奔集团总部那戒备森严的核心库房。
与其是库房，不如是一个型的科技历史博物馆与尖端材料储备中心的结合体。
在管理员惊讶的目光中，陆星辰如数家珍般地报出了一串晦涩的名称和编号。
“编号A-007，那批八十年代从贝尔实验室流失出来的‘异常导电性聚合物’样品，对，就是装在铅罐里的那些。”
“编号c-142，九十年代初，苏俄解体时弄到的‘非线性光学晶体’原石，据对特定波段的光有奇异响应。”
“还迎…d区，最里面那个恒温恒湿柜，任总早年手绘的‘多层异质结外延生长装置’原理图副本，我需要借阅。”
管理员一边核对清单，一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星辰。
这些东西在库房里积压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大部分都被认为是“失败的研究方向”或“无法复现的偶然现象”的产物，早已被人遗忘。
这个年轻的陆总，是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当这些蒙尘的“宝藏”被心翼翼地运回d区实验室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赵刚捧着那块其貌不扬、却隐隐泛着奇异虹彩的“非线性光学晶体”，手都在发抖：
“我的老……这玩意儿我只在绝版的理论文献里看到过描述，据它能实现低损耗的全息光刻！这能极大缓解我们三维互联的光学对准难题！”
老周则对那叠泛黄的、由任平生亲手绘制的装置图纸爱不释手：
“精妙！太精妙了！
虽然设备落后，但这思路……用多源共蒸镀和激光退火来实现原子级精度的异质结生长？
这简直是给我们三维堆叠量身定做的底层工艺啊！”
就连一向冷静的李默，在检测了那批“异常导电性聚合物”的微观结构后，也难得地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种分子拓扑结构……理论上可以形成拓扑绝缘体边缘态，实现弹道输运！
如果用它来做层间垂直互联，电阻和延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任平生的支持，不仅仅是资源，更像是一把钥匙，为他们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技术地的门。
许多之前困扰他们的、关于三维芯片的底层物理和材料难题，似乎一下子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然而，就在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利用这些“宝藏”大干一场时，一个新的、更加棘手的问题，毫无征兆地浮出了水面。
问题出在“量产攻坚组”这边。
为了尽快提升二维“凌霄”芯片的良品率，赵刚和老周决定尝试将任总图纸上的“多层异质结外延生长”思路，进行简化后应用到二维芯片的某个关键晶体管制造环节上。
理论模拟非常完美，预计能大幅提升电子迁移率。
但第一次实际流片尝试，结果却是一场灾难。
当那片经过新工艺处理的晶圆从反应腔中取出时，所有人都傻眼了——晶圆表面布满了诡异的、如同雪花般的六边形裂纹，所有电路结构全部损毁！
“怎么会这样？！”
赵刚看着电子显微镜下的图像，脸色惨白，“模拟数据明明显示应力在安全范围内！”
老周急得满头大汗，反复检查设备参数和操作记录：
“温度、压力、气体流量……都没问题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李默闻讯赶来，看着那雪花状的裂纹，眉头紧锁：
“这不像是一般的工艺应力导致的裂纹……倒像是……晶格失配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引发了自组织的拓扑相变断裂？”
这个过于学术的名词让赵刚和老周更加茫然。
陆星辰被请了过来。
他盯着那奇特的裂纹图案，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眼神专注。
半晌，他忽然问道：“老周，你们用的衬底晶圆，是标准规格的吗？”
“是标准的8英寸硅片，和之前一样……”
老周下意识地回答，但随即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
“等等！这批硅片……
是上次供应链危机时，我们从一家国内厂紧急采购的替代品！当时只做了常规参数检测，都符合标准……”
陆星辰眼神一凝：“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
标准的，不一定就是最合适的。任总的那个工艺，对衬底晶格的完美度和内在应力分布有极其苛刻的要求，常规检测根本发现不了细微差异。
去，拿一片我们之前库存的、进口的衬底，用同样的参数再做一次！”
老周立刻带人重新准备。
几个时后，结果出来了——使用进口衬底的晶圆，完美无瑕！晶体管性能提升显着，完全达到了预期目标！
真相大白！
问题竟然出在最基础、最不起眼的硅片衬底上！
那家国内厂的硅片，在宏观参数上达标，但在微观晶格完整性上存在难以察觉的缺陷，平时使用影响不大，但一旦遇到任总那种追求极致原子级键合的“霸道”工艺，微的缺陷就会被急剧放大，导致灾难性后果。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能攻克复杂的设计，能魔改落后的设备，甚至能找到替代的化学试剂，但如果连最基础的原材料——硅片，都无法保证绝对可靠的质量，他们的“手搓”大业，依然建立在沙滩之上！
“芯片，真是一个从沙子开始，就不能有任何妥协的行业……”赵刚喃喃自语，感到一阵无力。
陆星辰看着那片布满雪花裂纹的失败晶圆，眼神却愈发锐利。
“看来，我们的‘女娲计划’，还得再加一个任务——”他缓缓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仅要会造芯片，还得学会……种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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