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了拎硝石袋，心中暗叹：是了，唐斤与后世不同。自己昨日未清楚，这“百斤”实则只得六十斤上下，也罢，将就用罢。
“王泓，请周掌柜来。”
片刻，周济自前堂转出，见江逸风，恭敬拱手：“少主有何吩咐？”
江逸风取纸笔，在上面画了个浑圆铁球，球面添凹凸格纹：“照此样式，铸二十个。围六寸一分，壁厚三分，中空如盂。”他点着纹路，“格纹要深，可嵌瓷片铁蒺藜，两日能成否？”
周济俯身细看，沉吟道：“熟铁浇筑不难，只是这般精巧。。。。。老朽需亲去城北刘铁匠处监工，一日当可。”
“有劳。”江逸风点头，又唤王泓近前，指着院中材料，“把人都叫出来，我教提纯之法。”
后院棚下，八个汉子围作一圈。
江逸风挽袖执棍，边搅动陶盆中硝石水边讲：“硝石溶于水，泥沙沉底，澄出清水再煮，结晶便纯。”又指炭盆，“木炭需密封煅烧，去尽烟气，留其炭性。”最后是硫磺，“此物最险，遇火即燃，研磨时需远离明火，以湿布罩口鼻。”
众人凝神记耍江逸风细细讲了大半个时辰，试手时，棚内烟气蒸腾，硫磺气味刺鼻，众人不由得蹙眉掩鼻。
“都记下了？”他问。
王泓点头：“记下了。”
“那便好生制备，万万要心火烛，可不能出意外。”江逸风撂下木棍，掸璃袍角炭灰，“我另有要事，需出外一趟。”
这话得正经，脚下已朝前院迈去。
王泓抬眼：“可要属下陪同？”
“不必。”江逸风摆手，“阿娜希塔与帕丽夏跟着便是。”
穿过回廊，两名胡女已候在门边。
阿娜希塔一身赭红胡服，金发高束，碧眼澄亮。帕丽夏金蛇绕玉臂，薄纱透雪肤，亦不惶多让。
见江逸风来，二人齐齐按胸行礼。
“整日闷在院里，骨头都僵了。”江逸风笑道，“走，随我去市井透透气。”
帕丽夏蹙眉：“主人，院中事多，要不我们留下帮忙？”
“有王泓盯着。”江逸风已迈出门槛，“况且硝炭熏人，久闻伤身，我等去听听城中闲谈，也是正事。”
帕丽夏无奈，只得跟上。阿娜希塔抿唇轻笑，眼波流转。
虽有战事，但鄯州城南市正喧。
驼铃混着吆喝，胡商摊上波斯毯彩艳，大秦琉璃透光，竺香料气息浓馥。
三人穿行其间，江逸风负手闲步，阿娜希塔好奇四顾，帕丽夏则警醒地留意四周。
行过一处卖西域玩物的摊子，阿娜希塔拈起一枚嵌宝石的银戒，对着日光细看。
摊主是个粟特老翁，咧嘴笑道：“娘子好眼力，这是吐火罗旧工，戴上保平安。”
江逸风瞥了眼，随口问：“老丈近日外出时可见过吐蕃商队？”
老翁笑容微收，低声道：“郎君莫提吐蕃……自打论钦陵亡故，如今是噶尔·赞悉若多布当家，此人狠厉更胜其父，商路早断了，哪还有商队？”
江逸风眸光微动，不再多问，付钱买下银戒递给阿娜希塔。
萨珊美女一怔，耳根微红，心戴在指上。
三人又逛了片刻，尝了胡麻饼，饮了葡萄浆，渐行至东门附近。
此处人迹稍稀，道旁有个卖旧货的摊子，摆着些锈刀破甲片、残卷旧陶。
江逸风正俯身看一柄生锈乌兹短刃，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阿郎——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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