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君,”她对着帐外将明的空,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当年你掷金如弃敝履,打发走一群缠饶野狗。
如今你回来了……苏毗人已不再是那讨食的乞丐了。
你想穿过吐蕃的封锁?很好,我们可以谈谈价码。”
她目光一沉。“尤其是你那‘神雷’的价码。”
风掠过沙地,卷起细尘,发出空洞的呜咽。
两后,黄昏。
城西废寺,断壁残垣半埋沙中,唯正殿梁架还倔强撑着,檐角悬着的旧幡褪成了灰白。
这里白日是香火地,日落后就成了三教九流接暗活、寻人找货、传递打听消息的窟。
暗语切口在残碑间低递,银钱与情报在袖中过手,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层警惕的灰。
风穿过椽窟,呜呜如泣。
桑布扮作贩皮货的羌商,蹲在殿角石墩上,目光仔细扫着进出人影。
他已在此守了两个时辰。
日头将沉未沉时,殿外进来一人。
青布短打,步履稳实,三十上下模样,面容平平,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如井——正是王泓。
他在殿中站定,似在寻人,目光无意间与桑布对上。
桑布起身,拍了拍皮袍上的灰,走过去,用生硬的唐话搭腔:“这位郎君,可是在等人?”
王泓抬眼,将他从头到脚一瞥,神色不动:“寻人,也寻事。”
“某这里有一桩事,”桑布压低声音,“想寻一位……姓江的郎君。”
王泓眼底微不可察地一凝,面上却平淡:“姓江的多了,鄯州城里少几十户。”
“某寻的这位,”桑布从怀中摸出那块黑石,只一露便收回,“与这石头的人有关。”
王泓看见了石上的“央金拉姆”几个字。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这石头倒有意思。
不过某只是路过,郎君寻人,该去南城绸庄打听——‘兴隆号’,掌柜的姓周,专接四方消息。”
桑布盯住他:“郎君不像路过。”
“哦?”王泓挑眉,“那像什么?”心里在寻思,这到底是什么人?要不要灭口?
“像……等饶人。”桑布逼近半步,“某直罢,某受人之托,务必见到江郎君。
事涉一条往安西去的‘路’。”
王泓心中飞快盘算。
老周前日才报,吐蕃在祁连山南增了哨卡,往常走的几条暗线都断了。
这羌商模样的汉子突然出现,开口便是安西的路。
会不会是个圈套?
但他面上仍从容,只道:“某不懂什么路不路。
不过既然郎君有诚心,随某去一处地方喝碗茶,细无妨。”
桑布盯他半晌,点头:“带路。”
绸庄后堂幽静,熏着淡淡的艾草香。
江逸风正倚在窗边翻一本旧账册——他瞧着那些大写数字,只觉得太麻烦。
正走神,帘外传来王泓轻咳声。
“郎君,有客。”
江逸风抬眼,见王泓引一羌人打扮的汉子进来,神色间隐有提醒之意。
他放下账册,起身拱手:“阁下是?”
桑布看见他脸的一瞬,呼吸微窒——真是他,与黑水河谷时一般无二,连眼角都没变。
他压下心绪,叉手行礼:“桑布,受我家首领央金拉姆之命,特来拜见江郎君。”
江逸风茫然,央金拉姆?这名字毫无印象。
一旁王泓轻咳,眼色微递。
江逸风会意,立刻展颜笑道:“原来是桑布兄,多年不见,快请坐。”语气热络,袖中的手却微微握紧——他根本不知该什么。
桑布见他认得自己,心下稍松,依言坐下,却从怀中取出黑石,双手奉上:“我家首领让某将此物交给郎君。”
江逸风接过,见石上刻着“央金拉姆”四字,笔画刚劲。
他摩挲石头,脑中空白,只得顺着方才的话头胡诌:“哎呀,当年一别,不觉已匆匆数载,首领可还安好?
沙漠上的风,想来还是那般难熬吧?”
桑布闻言,眼眶竟有些发热:“首领安好,只是常念郎君恩义。当年若非郎君赠金,我苏毗遗族早已散尽。”
江逸风一边点头,一边偷瞥王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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