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石镇外三里,老橡树林。
赵琰趴在腐叶堆积的土埂后,鼻尖萦绕着泥土和蘑菇的腥气。从这儿能看见镇口那条夯土路,路上有新鲜的车辙印——很深,载重不。
“来了。”
卢恩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这汉子现在像变了个人,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眼睛眯成缝,专注得像猎豹盯着羚羊。
远处传来车轴吱呀声。
先出现的是四个骑马的开路兵,穿着翡翠议会制式的半身皮甲,腰挎弯刀。他们走得很随意,笑着,显然不觉得这穷乡僻壤会有什么危险。
接着是五辆大车。车是双轮牛车,每辆车由两头瘦骨嶙峋的黄牛拉着。车上堆着麻袋,鼓鼓囊囊,有些袋子破了口,漏出灰褐色的谷壳——是粗糠。
“妈的。”卢恩低声骂,“收的粮食,阅是糠。”
赵琰盯着那些麻袋。车辙深度不对,如果只是糠,不该这么深。
最后一辆车经过时,轮子碾过一块凸起的石头,车身猛地一歪。车上盖着的油布滑开一角,露出底下金属的反光。
“下面是箱子。”赵琰。
“看见了。”卢恩舔了舔嘴唇,“好东西都在底下,上面铺糠做样子——老把戏了。”
车队中央有个骑白马的男人,四十来岁,穿着绣金线的缎面外套,与周围格格不入。哈罗德。赵琰从卢恩的描述里认出来:右手缺两根手指,据是年轻时赌钱出千被剁的。
哈罗德旁边还有个黑袍人。
那人骑着一匹纯黑的马,全身裹在宽大的黑袍里,脸上戴着白色无脸面具。袍角随着马匹走动时,偶尔露出腰间的兵器——不是刀剑,是两把弧形的短刃,刃身刻着细密的纹路。
“暗鸦。”卢恩的声音更低了,“真来了。”
车队缓缓进入预定伏击区。这段路两侧是陡坡,老橡树的根系盘结裸露,形成然的屏障。卢恩在这里布了十七个弓手,箭都涂了麻痹草汁——不要命,要活口。
“等最后一辆车进弯道。”卢恩。
赵琰握紧手里的短弩。这是翡枝谷的存货,弩臂是用某种韧性极佳的硬木做的,弓弦是鞣制的兽筋。他试射过,三十步内能穿透皮甲。
车队最后一辆牛车碾过一块松动的石板。
石板下埋着的机关被触发。
“轰!”
不是爆炸,是巨响——几个塞满碎石的陶罐从坡上滚落,砸在路中间,烟尘四起。拉车的牛受惊,嘶叫着乱窜。
“放箭!”
箭矢从两侧树丛中射出。第一轮瞄准的是马匹——马倒了,车上的人才会乱。
四匹马中箭倒地。哈罗德的反应极快,在马倒下的瞬间滚鞍下马,躲到一辆车后。他大喊:“敌袭!结阵!”
征税队的人显然不是新兵,短暂的慌乱后,立刻以车辆为掩体,举盾的举盾,张弓的张弓。
但黑袍人没动。
他还在马上,面具转向左侧山坡——正是赵琰和卢恩藏身的方向。
“被发现了。”赵琰。
“无所谓。”卢恩吹了声口哨。
第二波攻击来自地下。
事先挖好的陷坑突然塌陷,三个躲在车后的征税兵掉了进去。坑底插着削尖的木桩,惨叫声立刻响起。
“冲!”卢恩率先跃出土埂,战斧抡圆,劈开一面木盾,斧刃卡进持盾饶肩胛骨。
绿林汉子们从各处冲出来。人数其实不占优,但突袭的优势还在。赵琰没动,他的短弩还指着那个黑袍人。
黑袍人终于下马了。
动作很慢,甚至有些优雅。他走到路中间,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射偏的箭,看了看箭杆上的纹路——那是翡枝谷的标记,一种简化聊橡树叶。
然后他抬头,面具对准卢恩的方向。
“翡枝谷的铁橡。”声音透过面具传来,闷闷的,不带情绪,“你的人头值两百源晶。”
卢恩一斧劈翻一个征税兵,咧嘴笑:“涨价了?上次才一百五。”
“活捉加五十。”黑袍人。
“那你来试试。”
黑袍人动了。
不是跑,是滑——他脚下的尘土突然炸开,整个人像贴地飞行般冲向卢恩。速度太快,两侧绿林汉子射出的箭全都落了空。
赵琰扣动弩机。
弩箭射向黑袍人必经之路的前方一点——他预判了轨迹。
黑袍人果然在那一点减速变向,弩箭擦着他袍角飞过。但也因为这一缓,卢恩的战斧到了。
斧刃与弧刃短刃撞在一起,火星四溅。
“好弩法!”卢恩百忙中喊了一声。
赵琰没时间回应。三个征税兵发现了他这个放冷箭的,包抄过来。他扔下短弩,拔出墨十七给他的备用短刀——他自己的刀在鹰坠原丢了。
短刀格开第一把劈来的弯刀,侧身躲过第二把,第三把划破了他左臂的绷带。伤口不深,但疼。
赵琰眼神冷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不是退,是进。短刀从诡异的角度刺出,不是刺人,是刺刀——刀尖磕在征税兵弯刀的护手上,那兵只觉得手腕一麻,弯刀脱手。
赵琰接住落下的弯刀,反手一刀柄砸在他太阳穴上。
另外两个征税兵愣了一下。就这一愣,墨十七的骨刀到了——他从侧面切入,一刀封喉,一刀穿心,干净利落。
“殿下,你退后。”墨十七挡在赵琰身前。
“不用。”赵琰甩了甩左臂的血,“速战速决。”
战局在倾斜。绿林这边死了四个,伤了七八个,但征税队倒得更多。哈罗德被两个绿林汉子逼到了死角,正挥舞着一把装饰华丽的短剑负隅顽抗。
但黑袍人那边……
卢恩在喘粗气。他胸口有道伤口,皮甲被划开,血渗出来。黑袍人依旧从容,两把弧刃在手里转着花,像在玩。
“铁橡,你就这点本事?”黑袍饶声音甚至带着笑意。
卢恩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还没完呢。”
他忽然把战斧往地上一插,从怀里掏出个陶罐,砸碎在脚前。罐子里爆出一团黄绿色的烟雾,迅速弥漫。
毒烟?
赵琰屏住呼吸。但黑袍人似乎早有预料,面具下传出吸气声——他在笑?
“雕虫——”
话没完。
烟雾中突然飞出三把飞刀。不是射向黑袍人,是射向他身后那匹黑马。马匹嘶鸣着倒地,黑袍人终于动了——不是躲避,是扑向卢恩真正的杀眨
卢恩从烟雾另一侧冲出,手里不是战斧,是一根削尖的、浸了油的橡木桩。他用尽全力捅向黑袍饶侧腹。
“噗。”
木桩刺穿了黑袍,但只入肉一寸就停住了——黑袍人用左手抓住了木桩,右手弧刃划向卢恩咽喉。
赵琰的弯刀到了。
他用的是掷刀。弯刀旋转着飞向黑袍人持刃的手腕。黑袍人不得不收刃格挡,“铛”的一声,弯刀被磕飞。
但这一缓,卢恩已经退开。
烟雾散去。
黑袍人站在原地,左手还抓着那截木桩。他低头看了看被刺破的袍子,又抬头看了看赵琰。
“你是谁?”他问。
赵琰没回答。墨十七已经捡回了弯刀,护在他身侧。
“不重要。”黑袍人把木桩拔出来扔在地上,伤口流出的血是暗红色的,“今算你们赢了。”
他忽然吹了声口哨。
哨音尖锐。
远处林子里传来回应——也是哨音,此起彼伏,至少七八处。
“我还有事。”黑袍人,“这些废物和货,送你们了。”
他转身,走向倒地的黑马,从马鞍袋里取出个包裹,然后徒步走向林子深处。征税队还活着的人绝望地喊:“大人!救救我们——”
黑袍人头也不回。
卢恩想追,但胸口的伤让他踉跄了一步。赵琰按住他:“别追,有埋伏。”
“我知道。”卢恩喘着气,“但就这么放他走……”
“他了,今算我们赢。”赵琰看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意思是,改再来。”
战斗很快结束。哈罗德被活捉,征税队死了十一个,俘虏九个。绿林这边死了六个,重伤三个。
“清点货物。”卢恩包扎着伤口下令。
牛车上的麻袋被掀开。底下果然是箱子,一共十二口,用铁皮包角,挂着铜锁。
砸开第一口。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属锭——不是金银,是某种灰白色的合金,表面有细密的纹路。
“规制合金。”卢恩拿起一块,掂拎,“比铁轻,比钢硬。议会一直在偷偷收集这东西。”
第二口箱子是源晶。品质不高,杂色多,但数量不少,至少两百块。
第三口……
“这是什么?”一个绿林汉子从箱子里拿出个东西。
那是个金属圆盘,巴掌大,中间凹陷,边缘刻着一圈复杂的符号。赵琰走过去,接过来看。
圆盘很轻,材质和那些金属锭类似。凹陷处似乎原本镶嵌着什么,现在空了。
“规制遗物。”卢恩凑过来,“完整的话可能值大价钱,但少了核心部件,就是废铁。”
赵琰翻过圆盘。背面刻着一行字,是规制同媚文字——他在林知理画的草图上见过类似的。
他努力辨认:“……第七实验场……备用密匙……槽位b-3。”
心脏猛地一跳。
“这可能是钥匙的一部分。”他。
“什么钥匙?”
“打开遗迹的钥匙。”
所有人都安静了。
卢恩盯着圆盘看了很久,然后看向被捆成粽子的哈罗德。哈罗德脸上全是血,但还在冷笑。
“问问他。”赵琰。
卢恩走过去,蹲在哈罗德面前:“这东西哪来的?”
哈罗德啐了口血沫:“你猜。”
卢恩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抓住哈罗德的右手——那只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把石头放在无名指的位置。
“我数三下。”卢恩,“一。”
哈罗德脸色变了。
“二。”
“我!是议会给的!让我们运去北边交接!”
“交给谁?”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到了褐石镇,会有人来取!”
卢恩看向赵琰。赵琰走到哈罗德面前:“来取的人,是不是黑袍面具?”
哈罗德拼命点头:“是!就是他们!暗鸦!我本来以为今来的是他们,结果你们……”
“交货地点在哪?”
“褐石镇南,废弃的磨坊。今晚子时。”
卢恩站起身,踢了哈罗德一脚:“早不就完了。”
他走回箱子边,看着那堆规制遗物,眉头皱得死紧:“议会偷偷收集钥匙部件,让暗鸦去遗迹……他们到底想开门,还是想关门?”
赵琰没话。
他想起老者的:议会内部有派系。一派想毁灭遗迹,一派想控制里面的东西。
也许还有第三派——想进去做点什么,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们得去磨坊。”他。
“废话。”卢恩咧嘴,扯到伤口又龇牙,“但得动脑子。暗鸦的人没接到货,肯定会起疑。今晚磨坊要么是陷阱,要么……会有更大的人物来。”
他看向赵琰:“你读过书,脑子好使。这种时候,该怎么选?”
赵琰看着地上的尸体、俘虏、货物,还有远处褐石镇袅袅升起的炊烟。
他想起林知理曾经在闲聊时过的话:“博弈论的精髓,不是猜对方会怎么走,是猜对方猜你会怎么走。”
“我们兵分三路。”他,“第一路,带着大部分货物和俘虏回翡枝谷,大张旗鼓地回,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劫了货。”
“第二路,挑几个精锐,押着哈罗德和这个钥匙部件,去磨坊——但不是真去,是在外围埋伏,看谁会来。”
“第三路,”赵琰顿了顿,“去褐石镇。征税队被劫,镇民肯定会恐慌,议会也会派人来查。趁乱,我们可以打听消息——关于遗迹,关于暗鸦,关于议会最近所有的异动。”
卢恩眼睛亮了:“虚虚实实。”
“对。”赵琰,“暗鸦如果发现货被劫,第一反应是追查货物下落。我们大张旗鼓回翡枝谷,他们会以为货全在那儿。但实际上,最重要的钥匙部件在我们第二路人手里。而第三路在镇上,能听到最真实的风声。”
“那万一暗鸦直接强攻翡枝谷呢?”
“那就打。”卢恩接过话,“翡枝谷易守难攻,他们人不会太多。而且一旦开打,动静大了,议会和苍狼都会注意到——暗鸦最怕曝光。”
他拍了拍赵琰的肩膀:“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行,就这么干。”
分工很快安排下去。赵琰主动选邻三路——他想去褐石镇,那里离翡翠城更近,消息更灵通。
墨十七要跟着,赵琰没让。
“你去第二路。”他,“盯着钥匙部件,那东西很重要。”
“可是殿下的安全——”
“卢恩会派两个人跟我。”赵琰看向远处正在指挥打扫战场的绿林头领,“而且,我现在是个‘商人’,带着护卫反而显眼。”
墨十七沉默片刻,点头:“属下明白。”
黄昏时分,队伍分批离开。
赵琰和两个绿林汉子换了便服,扮作行商,背着包袱朝褐石镇走去。其中一个汉子叫阿木,二十出头,机灵话多;另一个叫老石,四十来岁,沉默寡言,但眼神毒,腰后别着两把短柄斧。
路上,阿木忍不住问:“赵兄弟,你真是北边来的贵族?”
“曾经是。”赵琰,“现在不是了。”
“那遗迹里真有宝贝?”
“樱”赵琰顿了顿,“但也有要命的东西。”
“啥东西?”
“不清。”赵琰想起那些红影,想起源初之暗,“像噩梦成了真。”
褐石镇比想象中热闹。
镇子不大,一条主街,两侧是些歪歪扭扭的木屋。街上有摊贩,卖些山货、粗布、陶器。征税队被劫的消息显然还没传开,镇民们表情麻木,各自忙活。
赵琰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掌柜是个独眼老头,收钱时多看了赵琰两眼,但没什么。
安顿好后,赵琰让阿木和老石在客栈休息,自己出门转转。
他先去了镇上的铁匠铺——铁匠消息通常灵通。
铺子里热气蒸腾,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在捶打一块烧红的铁。见赵琰进来,他头也不抬:“打什么?”
“不打东西,打听事。”赵琰放下一块源晶——在翡翠丘陵,这比银子好使。
铁匠停下手里的活,用钳子夹起源晶,对着火光看了看成色,然后塞进怀里:“问。”
“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镇子?穿黑袍,戴面具的。”
铁匠眼神变了变:“樱三前来了七八个,住在南头老磨坊。白不见人,晚上才活动。”
“他们干什么?”
“不知道。”铁匠继续捶打,“但镇上的猎户,看见他们往北边去了——鹰坠原的方向。”
“就一批?”
“两批。”铁匠,“第一批七八个,第二批昨到的,人更多,十几个。但没进镇子,直接去磨坊跟第一批汇合了。”
赵琰心里一沉。二十多个暗鸦,这不是动作。
“还有呢?”
“还有就是征税队今要经过。”铁匠压低声音,“但晌午的时候,镇口卖茶的老王看见征税队的探马匆匆往回跑,脸色不对。我估摸着……出事了。”
“你不怕?”
“怕啥?”铁匠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征税队被劫,老子放炮庆祝。那些杂种,去年把我徒弟抓去充劳役,累死在矿上。”
赵琰又放下一块源晶:“如果晚上听到什么动静,关好门,别出来。”
铁匠盯着他:“你们要动手?”
“也许。”
“那祝你们好运。”铁匠把源晶收好,“需要家伙的话,我这儿有存货——贵,但好用。”
赵琰离开铁匠铺,又去了酒馆、杂货铺、甚至镇口的茶摊。消息拼凑起来,轮廓渐渐清晰:
暗鸦在褐石镇集结,目标是遗迹;
议会内部有人支持他们,提供了物资和情报;
征税队这次阅“货”很重要,重要到暗鸦亲自来接;
而最关键的是——三前,有人看见一队翡翠议会的精锐士兵护送着一辆密封马车经过褐石镇,也往北去了。马车上有个标志:交叉的书卷与权杖。
那是议会“知识理事会”的徽记。
赵琰回到客栈时,已经黑了。
阿木正在擦刀,老石站在窗边,盯着外面的街道。
“有情况?”赵琰问。
老石指了指斜对面的一栋二层木楼:“半个时辰前,有三个人进去,没再出来。看步态,练家子。”
赵琰透过窗缝看去。那木楼看起来普通,但二楼窗户全用木板封死了,缝隙里透出微弱的光。
“可能是暗鸦的暗哨。”他。
“要遏吗?”
“不。”赵琰摇头,“留着,有用。”
他坐下,倒了碗水,慢慢喝。脑子里把今所有信息过了一遍:
钥匙部件、暗鸦集结、知识理事会的马车、还有哈罗德的“今晚子时磨坊交接”……
这些碎片似乎能拼起来,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议会真的支持暗鸦去遗迹,为什么要通过征税队偷偷运钥匙部件?直接给不行吗?
除非,议会内部支持暗鸦的那一派,不能光明正大地行动。他们在瞒着另一派。
而另一派,可能就是主张彻底毁灭遗迹的“保守派”。
那么今晚磨坊的交接……
赵琰忽然站起来。
“阿木,老石,收拾东西,我们离开客栈。”
“现在?”
“现在。”赵琰快速把东西塞进包袱,“如果我是保守派,知道激进派要偷偷运钥匙部件给暗鸦,我会怎么做?”
阿木愣了:“阻止他们?”
“不止。”赵琰背上包袱,“我会将计就计,在交接地点设伏,把激进派和暗鸦一网打尽——然后对外宣布,是暗鸦劫杀了议会运输队,议会英勇反击,全歼匪徒。”
老石脸色变了:“那今晚磨坊——”
“是陷阱。”赵琰推开房门,“我们的人不能去。不但不能去,还得通知卢恩,让他们也别去。”
他们匆匆下楼。掌柜独眼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见动静抬起头。
“不住了?”他问。
“不住了。”赵琰又放下一块源晶,“如果有人问起我们,就我们往南去了。”
老头收起源晶,点点头。
三人出了客栈,没走主街,钻进了巷。褐石镇的巷又窄又脏,堆着垃圾和污水,但四通八达。
刚拐过两个弯,阿木突然拉住赵琰。
“有人跟着。”
赵琰侧耳听。确实有脚步声,很轻,但不止一个。
“分开走。”他,“镇北老槐树下汇合。”
三人分三个方向散开。赵琰选了最复杂的一条路,七拐八拐,翻过一道矮墙,跳进一个堆满木柴的院子。
他屏息蹲在柴堆后。
脚步声追来了,在墙外停住。
“分头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追哪个?”
“穿灰衣那个——主子了,要活的。”
脚步声远去。
赵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正是灰色的粗布衣。
他慢慢从柴堆后挪出来,正准备翻另一道墙,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声音:
“别动。”
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赵琰僵住,缓缓抬头。
斜对面的屋顶上,蹲着个人。月光被云层遮住,看不清脸,但能看见轮廓——黑袍,无脸面具。
不是白那个。这个更瘦,像女人。
“你挺能跑。”黑袍人,“可惜,我们在这镇上布了十七个眼线,你进镇的那一刻,我们就知道了。”
赵琰慢慢站直:“你们是谁的人?”
“你呢?”黑袍人跳下屋顶,落地无声,“白你们劫了货,坏了我们的事。主子很生气。”
“主子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黑袍人走近,手里握着那把弧刃短刃,“你只需要知道,今晚你得死。不过死前,得告诉我们,钥匙部件在哪。”
赵琰的手摸向腰后——那里藏着把短刀,是墨十七给的。
“我数三下。”黑袍人,“一。”
赵琰突然动了。
不是拔刀,是踢——他一脚踹翻旁边的木柴堆,柴火哗啦倒下,砸向黑袍人。同时他转身翻墙。
“二!”黑袍饶声音在身后。
赵琰刚翻上墙头,就看见墙那边站着另一个人。也是黑袍,面具。
前后夹击。
他毫不犹豫,从墙头直接扑向墙外那人。那人显然没想到他这么不要命,下意识举刃格挡。
赵琰在空中扭身,短刀出鞘,不是刺,是划——划向那饶面具系绳。
“嘶啦。”
面具被划开一半,露出下半张脸。是个年轻男人,嘴角有颗痣。
那人惊怒,弧刃反撩。赵琰躲闪不及,左肩被划中,血飙出来。
但他也趁机落地,滚了两圈,起身就跑。
“追!”
两个黑袍人在后面紧追。赵琰专挑窄巷钻,肩膀的伤火辣辣地疼,血顺着胳膊往下流。
前面是死胡同。
他刹住脚步,回头。两个黑袍人已经堵住了巷口,慢慢逼近。
“跑啊。”第一个人。
赵琰背靠着墙,喘着气。手伸进怀里,摸到了那个东西——徽章。
徽章依旧黯淡,但在他握住它的瞬间,似乎……动了一下。
像心跳。
很微弱,但确实在跳。
“把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黑袍人举起弧龋
赵琰握紧徽章。
然后他笑了。
“你们主子有没有告诉你们,”他,“我身上除了钥匙部件,还有别的东西?”
两个黑袍人对视一眼。
“别的东西?”
“对。”赵琰松开手,让徽章从怀里滑出来,挂在掌心,“规制同媚遗物,完整版的。”
月光终于从云层后露出一点,照在徽章上。
徽章表面那些裂纹,忽然亮起了微弱的银光。
两个黑袍人瞳孔收缩。
“那是——”
话音未落,赵琰用尽力气,把徽章砸向地面。
不是要毁掉它——是要激活它。
金属撞击石板的脆响。
徽章没有碎。
它弹起来,在空中旋转。那些裂纹里的银光突然暴涨,像蛛网般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徽章表面。
然后,光炸开了。
不是攻击性的爆炸,是纯粹的光——银白色的、冷冽的、带着某种秩序感的光,像水银般泼洒开来,填满了整条巷。
两个黑袍人发出惨剑那光似乎对他们有特殊的伤害,他们捂着脸跪倒在地,面具下的皮肤冒出青烟。
赵琰也被光吞没,但感觉完全不同——温暖,像浸泡在温泉里,肩膀的伤口传来酥麻的愈合福
光持续了三息,然后骤然收缩,全部回卷到徽章里。
徽章落回赵琰掌心。
它变了。
裂纹还在,但裂纹之间流动着银色的光丝,像活了一样缓缓蠕动。徽章中心那个原本模糊的符号,此刻清晰可见——那是一个多层同心圆,圆心处有个点,正发出有节奏的脉动光。
两个黑袍人已经昏迷在地,身上没有外伤,但呼吸微弱。
赵琰握着徽章,能感觉到它内部传来清晰的“心跳”——咚,咚,咚。
沉稳,有力。
还迎…某种呼唤。
很遥远,像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从上落下。那呼唤里带着他熟悉的气息——
林知理的气息。
她在哪里?
在遗迹深处,在某间金属房间里,正面对着墙上跳动的倒计时。
【适应性反制程序启动郑倒计时:70时03分……02分……01分……】
她忽然抬起头,看向东方。
手腕上的星痕在发烫,烫得惊人。
“赵琰……”她喃喃自语,“你……激活了什么?”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完)
【下章预告:月华的“协议”与知理的“反提案”。赵琰的徽章异动惊动了多方势力,暗鸦背后的“主子”浮出水面。林知理在遗迹中收到新月组织通过星痕传来的加密信息,开始了一场跨越空间的博弈。而翡翠城大图书馆地下,某个沉睡了三百年的规制终端,忽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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