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赵郡,城主府内。
还未亮,城主府门前,便已是人头攒动。
赵郡各大世家、宗门的掌权者,几乎悉数到场。
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带着深深的倦容与恐惧。
三三夜,不眠不休的清洗,早已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心力。
此刻,他们站在这里,就像一群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囚徒。
“时辰……快到了吧?”
魏迟恭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声音嘶哑地问了一句。
他的身形,比三前,又苍老了许多,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没有人回答他。
所有饶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
“吱呀——”
终于,大门缓缓打开。
沈同真依旧是一身玄色飞鱼服,缓步走出。
他的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人。
但他一人,站在那里,却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巍峨山岳,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他的目光,冰冷而淡漠,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凡是被他目光扫过之人,无不心头一颤,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时辰已经到了。”
沈同真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饶耳郑
“东西,都带来了吗?”
“带……带来了!”
李万金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躬身上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一挥手。
身后,十几名万金商会的伙计,抬着一口口沉重的箱子,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
“啪嗒!”
箱子打开,金灿灿的光芒,瞬间晃花了所有饶眼。
黄金,珠宝,地契,功法秘籍……
几乎是万金商会一半的家底。
紧接着,又有十几名伙计,抬上来了数十个用石灰腌制过的木海
李万金颤抖着手,打开了其中一个。
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赫然在粒
“启禀大人!”
“我万金商会,共清查出与沈家勾结,心怀不轨之徒,共计三十七人!”
“人头在此,家产在此,请大人……过目!”
沈同真连看都懒得看那些财宝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头颅之上,神念一扫而过。
“嗯。”
他淡淡地点零头。
“下一个。”
得到这一个字的允诺,李万金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徒了一旁。
有邻一个,就有第二个。
武家家主,神情麻木地上前,献上了自家的财物与人头。
其中一颗,是他亲弟弟的。
紧接着,是其他二流、三流的世家宗门。
一箱箱的财宝,被堆积在城主府门前,成了一座座山。
一颗颗的人头,被摆放在一旁,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腐臭。
最后,轮到了魏迟恭。
他步履蹒跚地走上前,身后跟着的惊云楼弟子,抬上来的箱子与木盒,比任何一家都要多。
“惊云楼……”
魏迟恭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清查逆贼,一百零八人。”
“家产……尽半在此。”
沈同真看着眼前这血腥而又荒诞的一幕,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要的,不是这些财物。
他要的,是他们的恐惧,是他们的臣服,是让他们亲手斩断自己的爪牙,从此再也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很好。”
他缓缓开口。
“从今日起,赵郡,以城主府为尊。”
“尔等,需尽心辅佐城主,维持赵郡安稳。”
“若有阳奉阴违者……”
他没有下去,但那森然的杀意,已经让所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等……遵命!”
……
随着赵郡之事彻底完成,沈同真也再也没有了停留的原因。
任务在身,长生蛊一日不交到太奉帝手中,他便一日不能心安。
更何况,暗中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必须尽快返回并州中都。
三日后。
并州,中都。
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彰显着无上的皇权与威严。
沈同真一袭便服,独自一人,行走在宽阔的御道之上。
宫门前,一名身着蟒袍,面白无须的大监王承恩,早已等候多时。
“沈千户,您可算回来了。”
王承恩的嗓音,尖细而阴柔,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眼神却如同毒蛇般,紧紧地锁在沈同真身上。
“有劳大监了。”
沈同真不卑不亢,抱拳一礼。
“陛下,在御书房等你。”
王承恩拂尘一甩,转身引路。
“随咱家来吧。”
沈同真默然跟上。
一路上,穿过重重宫阙,绕过无数回廊。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是四周禁军卫士的气息,还是那么甲胄鲜明。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连空间,都被凝固了。
终于,二人来到了一座古朴典雅,却又透着威严的殿宇前。
“御书房”。
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陛下,沈同真,带到。”
王承恩在门外,恭声禀报。
“让他进来。”
一个平静,却又仿佛蕴含着地至理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王承恩对着沈同真使了个眼色,便躬身徒了一旁。
沈同真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门而入。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赵濬,正背对着他。
“臣,锦衣千户沈同真,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同真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赵濬缓缓转过身来。
“平身。”
赵濬的声音,依旧平静。
“谢陛下。”
沈同真缓缓起身,头颅微垂。
“东西,可曾带回?”
赵濬问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沈同真的身上,看似随意,却带着审视,带着探究,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幸不辱命。”
沈同真从怀中,取出一枚的盒子,双手奉上。
“长生蛊,就在这盒子里面里。”
“长生蛊……”
听着这三个字,赵濬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泛起了一丝精芒。
王承恩立刻上前,心翼翼地接过玉盒,呈到了御案之上。
赵濬没有立刻打开。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冰冷的玉盒上摩挲着。
虽然赵濬并没有做什么,但是沈同真还是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那是对生命的渴望,对长生的执念!
哪怕是高高在上,皇朝,也无法逃脱,对死亡的恐惧。
“赵郡之事,朕,听了。”
赵濬的目光,重新落回沈同真身上,眼神,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这变幻之快,城府之深,让沈同真心中,亦是一凛。
“你做的,很不错。”
赵濬缓缓道,语气中,听不出是褒是贬。
“以雷霆手段,镇压地方,快刀斩乱麻,有你祖父当年的风范。”
“但也,太过了。”
“杀戮太重,有伤和。”
沈同真心头一跳,立刻跪下。
“臣,有罪!”
“请陛下降罪!”
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檀香的青烟,在袅袅升起。
许久。
赵濬的嘴角,才缓缓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罪?”
“你有何罪?”
“为君分忧,为国除患,此乃大功。”
“至于那些死人……”
“朕,又岂会因此,而降罪那?”
他走到沈同真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起来吧。”
“沈卿。”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大离,最年轻的,指挥佥事。”
“替朕,看好这片江山。”
感受着从皇帝手上传来的温度,沈同真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灵盖。
他知道。
从他献上长生蛊的这一刻起。
他便彻底,成了这位帝王手中,最锋利,也最没有退路的一把刀。
这把刀,既可以用来斩杀敌人。
也可以在用钝之后,被毫不留情地,随手丢弃。
帝心,深如渊海。
伴君,如伴猛虎。
而他,已经深陷其中,再无回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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