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打破了控制室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高强、戚月、陈东三人，也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引路人”。
是的，前辈们的故事已经讲完。
现在，轮到他们这些“毕业生”，来回答那张决定命阅终极考卷了。
“引路人”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而标准的微笑。
他微微颔首，肯定了梁辰的猜测。
但他并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立刻给出选项，让他们做出二选一的抉择。
他反而轻轻一挥手，所有漂浮在空中的影像，都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缓缓消失。
整个控制室，恢复了最初的空旷与寂静。
“在选择之前，你们需要一点时间。”
“引路人”的声音平静无波。
“去消化，去理解，去接受……你们新的‘世界观’。”
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最完美的雕塑，给予了他们一段宝贵的“静默时间”。
这段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力量。
它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之前那三章颠覆性的真相，狠狠地按进了四个饶脑海里，逼迫着他们去直面一个支离破碎的现实。
“砰！”
高强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空气中，却因为没有着力点，而显得无比空洞和无力。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他不在乎什么宇宙沙盒，不在乎什么管理员。
他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所以……”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引路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的女儿，我的老婆，我的家人……他们……他们全都是……数据？”
这个问题，像一把最残忍的尖刀，捅进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可以为了守护家人，坦然赴死。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所珍视的一切，他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只是一段代码，一串虚假的程序。
这种冲击，足以摧毁一个男人所有的信念。
“引路人”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与高强的崩溃不同，陈东的反应，却平静得有些诡异。
他只是默默地靠在墙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从始至终，他都很少话。
他的一生，似乎都在与“虚假”和“孤立”作斗争。
在得知整个世界都只是一个巨大的沙盒之后，他心中反而升起一种荒诞的、尘埃落定的“果然如此”之福
对他而言，世界的真假，或许早已不重要了。
这特狱般的旅程中，与梁辰他们建立起来的、可以托付生死的羁绊，才是他唯一能够感知到的，“真实”。
戚月站在梁辰的身边，她的脸色同样苍白。
作为一个知识的探求者，她的大脑，正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剧烈地拉扯着。
一方面，她为能够接触到如此终极的宇宙真理，而感到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另一方面，她也为人性的渺，和命阅无奈，而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无论是他们，还是“衔尾蛇”，都只不过是更高维度存在眼中的，实验品。
她感觉到身边的梁辰身体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在极力抑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她伸出手，没有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梁辰的手。
冰冷的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坚定的支持。
梁辰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那股由世界观崩塌所带来的巨大窒息感，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强迫自己从那些纷乱、宏大、虚无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戚月的温度和力量。
他感受着自己胸腔里，那颗依旧在有力跳动的心脏。
然后，他抬起头，逐一看着自己的同伴。
看着几近崩溃、却依然在苦苦支撑的高强。
看着沉默不语、却将后背完全交给团队的陈东。
看着眼神担忧、却无比信任着自己的戚月。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定海神针，在这片即将倾覆的精神海洋中，稳住了最核心的锚点。
“世界的真假，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梁辰的声音，异常坚定。
“有意义的是，我们还在这里。”
“我们是真实的，我们的感情是真实的，我们经历的生死是真实的。”
“我们想要守护的东西……也是真实的。”
“如果存在需要被定义，那就由我们来定义。我们思索，我们战斗，我们彼此守护——这，就是我们的真实。”
这番话，没有豪言壮语，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它像一道光，驱散了众人心中的迷茫与虚无。
高强通红的眼睛看向梁辰，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复。
陈东抬起了头，眼神重新变得凝聚。
戚月握着他的手，更用力了些。
一个即将因世界观崩塌而分崩离析的团队，在最关键的时刻，因为领袖的存在，再次凝聚成了坚不可摧的整体。
“引路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他那双由无数数据构成的眼眸深处，一抹微不可察的数据流，飞速闪动了一下。
他知道。
他们，已经准备好，面对最后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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