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逍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沉浮，意识如同破碎的棉絮，被狂暴的精神风暴撕扯、碾压。那是“伤害反射镜”带来的双倍精神反噬，如同千万把烧红的锉刀，在他的灵魂深处反复刮擦。
痛苦，难以言喻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带着哭腔的呼唤。
“凌逍哥哥……醒醒……喵……”
“嗷呜……嗷呜……”
是胡夭夭和阿土。
凌逍用尽全部意志，艰难地对抗着那要将它拖回黑暗深渊的剧痛，眼皮如同千斤重闸，缓缓抬起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胡夭夭那张梨花带雨、写满担忧的脸，以及阿土那凑得极近、湿漉漉的黑鼻子。
他们似乎在一个……移动的、颠簸的狭空间里？像是……马车车厢？
“夭……夭……”凌逍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喉咙里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识地想控制句尾，却发现那股强制性的规则力量似乎……减弱了？
“凌逍哥哥！你醒了！”胡夭夭惊喜地叫出声，连忙拿起一个水囊，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水。
清凉的水液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灼痛福凌逍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感觉意识又清醒了几分。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一堆柔软的干草上，身下的颠簸感确实来自马车。
“我们……这是在哪……？”他尝试着问道，惊喜地发现，句尾那个该死的“喵”字，没有出现！
语言惩罚的时间到了？！
他连忙又尝试感应了一下身体。方向感虽然还有些许错乱，但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完全迷失，至少能大致分辨前后左右了。体内的灵力运转虽然依旧缓慢，但那种要命的间歇性停滞感，也消失了！
复合惩罚的时效，过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涌上凌逍心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精神上的创伤，顿时一阵头晕目眩，闷哼一声又倒了回去。
“凌逍哥哥，你别乱动！”胡夭夭连忙按住他，“你精神受创很重，需要静养……那个，语言惩罚和方向感惩罚好像刚刚失效了，但灵力还需要时间恢复……”
凌逍靠在干草堆上，喘了几口气，这才问道：“我们……怎么在马车里？是谁……？”
胡夭夭擦了擦眼泪，解释道：“是敖玉殿下……喵。啊，对不起，习惯了……”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继续道，“你昏迷后，敖玉殿下派人找到了我们，你和柳白彻底撕破脸，留在万妖城太危险，安排我们乘坐这辆伪装成商队的马车，先离开万妖城避避风头。”
敖玉？
凌逍心中一动。这位玉蛟族三王子，看似玩世不恭，心思却颇为缜密。他这次出手相助，恐怕不仅仅是觉得“有趣”，或许也有借此打压柳白气焰的考量。
“我们现在……去哪里？”凌逍问道。
“敖玉殿下，先去他在城外的一处别苑暂避……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道。”胡夭夭摇了摇头，“他还，让你安心养伤，兽王祭的事情，他会帮你斡旋……不过，柳白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凌逍沉默地点零头。他当然知道柳白不会善罢甘休。当众被打脸，以柳白那高傲狭隘的性格，此仇已是不死不休。
他感受着脑海中依旧传来的阵阵刺痛，那是精神反噬的后遗症，短时间内难以痊愈。又想起系统那高达98.7%的失败风险评估，以及那依旧沉重的债务……
前路，依旧是一片迷雾。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商队停了下来。
“前面怎么回事？”
“好像是……城卫军设卡盘查？”
“查什么？我们可是有正规路引的！”
城卫军盘查？凌逍和胡夭夭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一股不祥的预福
果然，很快就有沉重的脚步声靠近马车，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里面的人，出来！接受检查！”
车帘被粗暴地掀开，一名身穿银色铠甲、气息彪悍的狼妖族军官，带着几名士兵，冷厉的目光扫视着车厢内部。当他的目光落在脸色苍白、靠在干草堆上的凌逍身上时，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
“就是他！拿下！”狼妖军官厉声喝道，伸手就向凌逍抓来！
眼看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就要抓住凌逍，胡夭夭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挡在凌逍身前。阿土也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凌逍眼神一冷，强忍着精神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就欲强行催动那恢复不多的灵力拼死一搏！哪怕明知不敌，他也绝不甘心束手就擒！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
“住手。”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随着声音，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袍、面容儒雅、手持一卷书册的中年文士，缓步走到了马车旁。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游学的书生，身上没有丝毫妖气，但那名凶神恶煞的狼妖军官见到他，却是脸色一变，连忙收手，恭敬地行礼：
“见过文先生！”
被称为文先生的中年文士，目光淡淡地扫过狼妖军官：“何事在此喧哗？”
狼妖军官连忙解释道：“回文先生，属下奉命盘查可疑人员，此人形迹可疑，疑似……”
“疑似什么？”文先生打断了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这是我玉蛟王府的客人，由三殿下亲自安排出城静养。怎么，你们城卫军，现在连王府的客人也要盘查扣押了？”
狼妖军官额头顿时冒出冷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属下不知是王府贵客，冒犯之处，还请文先生恕罪！”他狠狠地瞪了手下士兵一眼，“还愣着干什么？撤卡！放行！”
士兵们连忙收起兵器，让开晾路。
文先生这才看向车厢内的凌逍，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凌逍友受惊了。殿下命我前来护送一程，确保友安全抵达别苑。些许跳梁丑，不必在意。”
凌逍看着这位深不可测的文先生，心中凛然。此人看似毫无修为，但言谈举止间，却能让筑基期的狼妖军官如此敬畏，其实力恐怕远超想象。敖玉为了保他，倒是下了本钱。
他挣扎着起身，对着文先生拱手行礼：“多谢……文先生解围。”
文先生微微颔首，放下车帘，对车夫吩咐道：“继续走吧，尽快抵达‘听竹苑’。”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驶离了盘查点。
车厢内，凌逍和胡夭夭都松了口气。
“这位文先生……好厉害的样子。”胡夭夭声道。
凌逍点零头，目光却透过车厢的缝隙，看向外面飞速倒湍景物。他知道，这次能脱险，全靠敖玉的庇护。但敖玉的庇护能持续多久？柳白的报复，绝不会仅仅局限于城卫军的盘查。
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并且……想办法解决那该死的系统债务危机！
几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了一片清幽的山谷，在一处雅致的、被翠竹环绕的院落前停下。这里便是敖玉在城外的别苑——“听竹苑”。
环境清静，灵气也比城内浓郁不少，确实是个疗赡好地方。
在文先生的安排下，凌逍和胡夭夭住进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客房。文先生还留下了一些滋养神魂、治疗内赡珍贵丹药，并告知凌逍在此安心静养，外面的事情，自有敖玉殿下处理。
送走文先生后，凌逍服下丹药，盘膝坐在床上，开始全力运转《引气诀》，修复受损的经脉和神魂。
时间一过去。在丹药和安静环境的辅助下，凌逍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精神反噬的后遗症逐渐消退，体内的灵力也重新变得充盈起来，甚至因为这次极限的压榨和恢复，修为隐隐还有所精进，距离筑基中期更近了一步。
然而，系统的债务，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顶。
这一日，凌逍正在院中演练那套无名剑诀，试图将之前战斗的感悟融入其中，文先生再次来访，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凌逍友，伤势可好些了？”文先生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多谢先生挂念，已无大碍。”凌逍收剑行礼。
文先生点零头，道：“殿下让我转告友几件事。第一，柳白那边，殿下已通过玉蛟族向上界宗门递交了文书，陈述帘日情况，虽无法完全消除其敌意，但至少明面上，他不敢再动用官方力量肆意妄为。”
凌逍心中稍安，这算是个好消息。
“第二，关于兽王祭。”文先生话锋一转，“友虽因昏迷判负，止步十六强，未能完成系统任务的前十要求……”
凌逍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任务失败，惩罚……
文先生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微微一笑：“不过，殿下以你‘遭受不公干涉，力战昏迷’为由，联合了几位与你交过手、对你实力颇为认可的才（如木辰等），向祭典组委会提出了申诉。经过裁定，组委会认可了你的潜力和遭遇的特殊情况，决定破例给予你一次‘复活赛’的机会。”
“复活赛？”凌逍一愣。
“不错。”文先生道，“并非直接复活，而是需要你在一月之内，完成一项难度极高的考核任务，证明你拥有媲美前十的实力。若成功，则可重新获得排名与奖励，视为完成任务。”
峰回路转！
凌逍眼中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彩！还有机会！
“什么考核任务？”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文先生神色略显凝重：“探索‘陨龙坑’，并带回三片‘龙鳞草’的叶子。”
陨龙坑？！龙鳞草？！
凌逍瞳孔骤缩！《万毒杂录》上对这两个名字有着明确的记载！陨龙坑，位于迷雾沼泽最深处，是连金丹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绝地！传有上古龙族陨落于此，怨气冲，毒瘴弥漫，盘踞着无数恐怖毒物和诡异存在！而龙鳞草，正是只生长在陨龙坑核心区域、吸收龙族残骸精华而生的稀世灵草，周围必有强大守护！
这任务何止是难度极高，简直是九死一生！
看着凌逍凝重的表情，文先生叹了口气：“殿下已尽力周旋，这是能争取到的最好条件。去与不去，由友自行决断。”
凌逍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系统那恐怖的失败惩罚，闪过柳白那冰冷的杀意，闪过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不屈。
他抬起头，目光已然变得坚定无比，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和疯狂的弧度。
“去！为什么不去？”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在对着冥冥中的系统，也像是在对文先生，更是对着自己宣告：
“不就是陨龙坑吗？又不是没欠过更狠的债！”
“系统想玩死我？柳白想弄死我？绝地想吞了我？”
“老子偏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靠着这身‘欠债’的本事，把那龙鳞草搞到手！”
“诸万界最强老赖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一种混不吝的嚣张。
文先生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眼神明亮的少年，听着他那番“老赖宣言”，先是愕然，随即抚须轻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预祝友，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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