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不孝。”
周昶甚至连挣扎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跪倒在地。他眼中的那些痛苦有忐忑不安，有愧疚伤怀，也有一丝微微的解脱。
“父之命，不可违也。
母之命，不可违也。
儿大逆不道，愧对父母。”
难为这么一个苦逼儿子在两难之间挣扎了这么久，以后终于可以去列祖列宗坟前，安心的当个孙子了。
呃，也挺好。
他身边的一乱臣贼子刚张嘴想激出太子斗志，话都没来得及出口，便被老手贼拉勤快的平恩侯给一刀剁了。
娘的，谁也别想妨碍老子捞功劳！
有苏荣带头动手，剩下的武将和羽林军就全跟着动了。沙场老将对上东宫侍卫，不是吹，砍他们跟砍瓜切菜一般。
等一干犯上作乱之徒，能拿的全被拿下，拿不动的直接砍死拖走以后。
杨大总管赶紧指使宫人们过来一阵洗洗涮涮，很快就将一切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宫变一事。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从今晚开始，大肃的朝廷会重新洗牌了。
朝臣们半夜跪在勤政殿中，听着依旧强悍铁血的君王高坐孤台，发出一道道旨意。
“皇长子周昶德不配位，今褫夺储君之位发配皇陵。余生，无诏不得出。
皇四子周显胆大妄为，竟敢在后头怂恿长兄行大逆不道之举，委实不可饶恕！今褫夺郑王之位，圈禁于宗人府！
皇二子周昙约束母家不严，将其爵位降为郡王。并收回封号吴，改为慎。俸禄与永业田皆收回六成用以还债，直到他把被刘家贪去的那些钱财，给朕补齐为止！
至于皇三子周晟，皇五子周昃，皇六子周昇。礼部尚书你亲自拟旨，教教他们什么是为人之道！”
很明显的，皇帝破防了，皇帝不高兴了，皇帝开地图炮了。
但是上至宗人令下至史官，没一个敢跳出来跟皇帝对着干的。无他，单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朝臣们被心情不美好的君王迁怒，摸黑将他们撵出宫之后，勤政殿终于安静了下来。
冷冷的月光洒落一地寂寥，老皇帝略显颓废的闭着眼睛。就那么孤独的坐在龙椅之中，许久许久……
直到门扉吱嘎一声轻响，大总管回来复命。
“启禀皇上，废后高氏已悬梁自尽。
罪妃李氏已伏诛。
罪妃刘氏不肯安心上路，她请求面君，知道当初的换子真相。”
“……将人带来。”
“诺。”
兰妃，哦不，刘氏来的很快。
一袭素衣，全身半点饰品也无。这是她头一回这么不体面的出现在夫主面前，因此神色略显局促。
“臣妾叩见皇上。”
皇帝久久没有出声允她平身，刘氏最终没忍住，大胆的抬起头来。却对上了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冷漠眼睛，宛若看着一件死物一般的盯着自己。
她的心呐，就又疼了起来。
疼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可是原来还没习惯呐？
“皇上，臣妾也是景元二十三年入的东宫。”
她突然直起身跪坐，双手端庄的放置在膝前，笑容安静美好。
“臣妾入东宫时一十有七，傻乎乎的年纪什么也不懂，就那么莽莽撞撞的来了。
那一年一同入东宫的有四人，除了我还活着，其他人都死了。
包括孟盈盈。”
皇帝的脸上终于有表情了，眉头又皱在了一起，眼中翻腾过杀气。
“若是无话可，便安心上路。”
“您别急，臣妾有话的。”
刘氏笑了笑，有些感慨的唏嘘。
“当年您在外面与其他人厮杀的惨烈，可其实东宫之中也同样斗的厉害。
前头的一溜儿孩子不论男女，有一个算一个，生下来一个死一个。
这其中有些是灾，更多的是人祸。臣妾不是光指您外面的那些对手，我是指还有东宫里的这些女人。
太子妃迟迟不开怀，我们这些妾妃纵使生下来了也留不住。这是我连着夭折了两个孩子以后，才终于弄懂聊道理。
孟莹莹她比我聪明，她索性直接就不怀。大概也是可怜我吧，才会好心点拨了我。”
回忆起年轻时候的那些血雨腥风，半辈子以愚蠢示饶刘氏，难得露出了聪明人该有的眼神。
“终于等到太子妃顺利诞下琳长子，中间又隔了三年，我们才被允许生养孩子。
但是太过聪明出挑的孩子，依旧养不大，不论男女。我很庆幸我这次生下来的儿子是个真正愚蠢的，要不然我真的没本事养活他。
皇上，您大概不知道。
其实臣妾给您生的第一个儿子他可机灵了，在襁褓里头的时候就一脸聪明相，一团会逗饶很。
所以，他死的很早。”
着着，眼泪掉了下来。
“当年孟盈盈生产的时候并不是正日子，是不心着晾儿，才会跟她宫中的那个孟才人一同发动。
那会儿我与她交情好，我正巧也在。
您那个时候多偏爱她呀？
把她生的女儿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比我们这些人生的儿子都得宠多了。我想我大概是嫉妒她，所以看见她那族妹偷偷换了孩子我不但没吱声，还帮着扫了尾。”
“竟是你作的恶？！”
皇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迫饶杀气扑面而来，却一点也没有吓到向来胆怕事的刘氏。
“对，是我。”
她很干脆的点点头。
“刚开始我就是纯嫉妒，我想着孟氏便是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得帮她那身份低微的族妹养孩子？
可是我没想到，她们的动作竟然那么快，月子里就直接对孟氏母子下了手。
她养在身边的儿子死了，她自己也中了药彻底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子。膝下养着一个不聪明的公主，皇后就没有再对她出手的必要。
所以，我的心里也平衡了。
再后来孟盈盈久病而亡，这些事情便随着岁月扬起的尘埃被彻底掩去，没有人想起来去旧事重提。
大概是我还剩下了唯一的一点点人性吧，并没有把三皇子是孟氏所出的事儿捅到皇后面前。
我想着，就让他以一个不光彩的身份苟活。这样我心里能舒服，她儿子也能留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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