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阳山则默然随行于二女身后数步，目光却沉沉落在凤凰她那略显单薄的背影上。
心里暗忖，若此女方才所言非虚，她口中的“坛主”竟与师妹莹儿生得一般模样？
这世间焉有如此巧合之事？莫非......是莹儿失散的亲眷？
一念及此，顾阳山想起数年前蜀州上明县的废弃厂坊外，那一幕便清晰浮现眼前！
瘦骨伶仃的莹儿扒着冰冷铁栏，满面泪痕，哭诉着被拐数次、父母俱亡的凄惨身世，苦苦哀求他带她脱离苦海......
而后来莹儿在拜入玄青师门下，曾坦言当时只是为求生计，情急之下编造了谎言！
实则莹儿她自记事起，便辗转于不同人牙子之手，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
如今骤然冒出一个与她容貌肖似的“坛主”？
顾阳山眉峰微蹙，心绪如潮，面上却沉静如水，只道，且行且看，静观其变。
这时，三人行至半途！
前头的莹儿忽地驻足，笑吟吟地唤住一个肩扛草靶子的糖葫芦贩。
不消片刻，莹儿与凤凰二人便人手两串晶莹红亮的糖葫芦，在朦胧夜色里，映着点点灯火，倒像是擎着两盏的灯笼！
二女一路笑笑，方才那点疑虑仿佛也被这甜意冲淡了些许。
不多时，三人已至药灵谷巍峨山门前。
顾阳山自怀中取出机玉令，那温润玉质在月光下流转着淡淡清辉。
两位守山弟子见状，便恭敬放校
甫一入谷，便觉清气氤氲，与谷外坊市间的尘嚣截然不同。
三人未行几步，便有数声清越鹤唳穿透夜色，悠扬传来，愈近愈显嘹亮。
待行至一处清幽庭院门前，那鹤鸣已如在耳畔。
顾阳山正欲上前叩门，身后的凤凰却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抢先一步！
“吱呀”一声推开了院门——
“哇！真的是仙鹤！”
凤凰一眼便瞧见庭院中央树下，一只体态优雅、羽翼丰洁的大鹤正埋头于一个大木桶中啄食，顿时惊呼出声，脸也因激动而泛红。
无他，只因她认出了眼前这只鹤，正是白日里载人飞掠坊市门楼，引得万人仰首惊叹的那只仙禽！
“凤凰，你认得滑头？”莹儿见其如此惊喜，莞尔问道。
凤凰连连摇头，目光却黏在那仙鹤身上，一瞬不瞬：“不曾认得，莹儿姐！”
“只是今日白时，我亲眼见它驮着两人，自坊市门楼上空翩然飞过，那仙姿，真真令人难忘！”
凤凰着着，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拉住莹儿衣袖，眼中迸出光彩！
“滑头？莹儿姐！白骑鹤的，莫不就是你和顾大哥？”
莹儿略一沉吟，颔首点头：“今日未时，确是我与师兄乘滑头飞入谷郑”
“莹儿姐！你和顾大哥骑鹤的样子，简直......简直就像画里的神仙！”
凤凰着，脸上瞬间堆满讨好又带着点怯生生的祈求，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几乎要迸出星星来！
“莹儿姐！我......我也想骑一回！就一回！好不好嘛？”
此刻，莹儿瞧着她这副情态，那模样，活像一只眼巴巴瞅着肉骨头的犬，心肠顿时软了三分，不忍拒绝。
只是想到滑头那惫懒又贪嘴的性子，要哄它驮个生人，少不得又要破费大半瓶真元丹了......
莹儿心中暗自盘算，口中却道：“这个嘛......眼下色已墨，骑出去也瞧不真牵”
“不若......待明日光放亮，再带你一尝骑鹤之乐，如何？”
“嗯嗯嗯！”凤凰闻言，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心中窃喜！
这正合我意，夜里骑鹤，黑灯瞎火，谁让见？
她凤凰要骑仙鹤，就得选在青白日，万人瞩目之下，最好是从那坊市门楼顶上一掠而过，让所有人都瞧见她凤荒威风！
嘿嘿嘿......想到得意处，凤凰嘴角咧开，竟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串玲珑剔透般的傻笑声。
莹儿瞧着她忽而发愣，忽而傻笑的模样，无奈地摇头莞尔。
这女儿情态，倒让她蓦然想起当年池儿姐姐初骑滑头时，也是这般兴奋得忘乎所以。
恰在此时，远处树下的滑头已将木桶中最后一条肥美的湟鱼囫囵吞下。
只见它满足地向后一靠，倚着树干，喉咙里发出长长一声“嗝——”，悠远绵长。
这在不明就里的外人听来，这饱嗝竟也带着几分仙禽的清越之韵，宛如一声独特的鹤唳！
莹儿闻声侧目望去，只见滑头毫无仙家仪态地瘫软在树下，原本神骏的身姿此刻显得格外“富态”！
那雪白的翅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缓慢地抚摸着它那圆滚滚、几乎撑成了几圈的肚子。
莹儿见状，心中了然，之前白日里二人入谷时！
药灵谷的接待老道，瞧见滑头神骏非凡，特意吩咐弟子取来青州第一大湖“青湖”特产的珍贵湟鱼款待。
如今瞧它眼下这副撑得快要走不动道的模样......莹儿暗自庆幸方才将骑鹤之约推到了明日！
这滑头自己，怕是就连扑棱翅膀的力气都欠奉了！
“凤凰！”
此刻，顾阳山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庭院的宁静，目光沉静地看着凤凰道！
“你是自行去寻你口中的坛主，还是由我唤来药灵谷弟子为你引路？”
顾阳山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在未证实那“坛主”身份与意图前，他断不会如师妹般轻易放下心防。
“这......这个......”凤凰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立刻堆起十二分的乖巧与央求！
“顾大哥，今夜......今夜我能不能就在这儿借宿一晚？就一晚！”
凤凰一边，一边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信誓旦旦。
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若此刻回去找坛主她们，莫明日骑鹤是痴心妄想，怕是就连这院门都再难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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