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数道冰冷的传感器光芒锁定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下方机械都市的喧嚣骤然停止，只剩下“锻造者之心”低沉的轰鸣，以及金属摩擦时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我们如同误入精密钟表内部的尘埃，每一个动作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跑？在这样一个完全由金属构成、遍布监控的立体都市里，根本无处可逃。
打？面对下方那如同潮水般涌动的机械大军，以及深不见底的科技实力，无异于螳臂当车。
我握紧了手中依旧在震颤、散发着银光的锈铁残臂，将它高高举起。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信物”，也是唯一的希望。王老板则下意识地挡在了昏迷的托雷基亚身前，尽管他的身躯在庞大的机械都市面前显得如此渺。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齐射或机械洪流的冲击。下方都市中，几座较高的金属塔楼顶端，亮起了柔和的蓝色引导光束，在我们面前交织成一道通往下方主平台的、稳定的光桥。同时，一股不容抗拒的、带着明确指引意味的引力场笼罩了我们，托着我们三人（加上锈铁的残臂）缓缓降下，落在了那片最为宽阔、仿佛集会广场般的金属平台上。
平台周围，密密麻麻地站立着各种型号的机械体，它们沉默着，猩红或幽蓝的传感器如同无数只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们。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压力。
一台造型与其他机械体截然不同的个体，从队列中缓缓走出。它比之前的猎人更加高大、厚重，躯干上布满了各种接口和探针，散发着更加古老和强大的气息。它的传感器是深邃的蓝色，光芒稳定，带着一种审视与计算的意味。
“外来者。”一个合成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直接从这台首领级机械体的发声器传出，用的是经过翻译的宇宙通用语，“你们携带‘原初锻造者’的印记，却混合着危险的‘混沌变量’与未知的‘生命编码’。解释你们的来历，以及……你们与‘沉寂回响’（它指向那艘被囚禁的‘噬规则者’残骸）的关系。”
它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审问？而且，它称锈铁为“原初锻造者”？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把握住。
“我们并非‘沉寂回响’（噬规则者）的同伙，恰恰相反，我们是它们的敌人。”我朗声道，同时将锈铁的残臂展示出来，“我们来自遥远的星域，是‘宇宙维修工’。这位‘原初锻造者’的继承者——锈铁，是我们的伙伴，在一次对抗‘虚无之境’（我用了它们可能理解的词汇）的战斗中为保护我们而严重受损。我们流落至此，是因为一次意外的空间放逐。”
我刻意强调了“敌人”、“保护”、“受损”和“意外”，试图撇清敌意，并唤起可能的同情或认同。
“维修工？继承者？”首领机械体的蓝色传感器光芒微微流转，似乎在高速处理这些信息，“‘原初锻造者’的遗产流落外界，并被生命体‘继朝……数据库无此记录。证明你们的身份，以及……你们与‘混沌变量’（它看向托雷基亚）共存的理由。”
证明？这如何证明？
我尝试将自身的光能特性，以及通过共生链接感受到的、托雷基亚体内那被压制和转化的混沌本质，以一种非攻击性的方式展现出来。
“混沌，并非只有毁灭一途。”我一边展示，一边谨慎地组织语言，“正如秩序走向极端会成为僵化的牢笼，混沌走向极端会成为吞噬一切的虚无。我们正在寻找……一种平衡。锈铁，我们的伙伴，它所代表的‘锻造者’秩序，正是这种探索中的重要一环。我们需要修复它，这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也可能关系到对抗我们共同的敌人——‘虚无之境’。”
我指向那艘被囚禁的“噬规则者”残骸：“它们，不过是‘虚无之境’派出来搜寻、吞噬规则造物的爪牙。它们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外界，也包括你们这里，这座蕴含着‘锻造者’伟大遗产的都市！”
首领机械体沉默了，蓝色的传感器光芒稳定地照在我们身上，周围的机械大军也依旧静默，只影锻造者之心”的轰鸣在持续。它在计算，在权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王老板的额头渗出了冷汗，我的手心也因为紧握而满是汗水。
终于，首领机械体再次开口：“逻辑链存在合理性。‘沉寂回响’的入侵行为模式与‘虚无侵蚀’理论部分吻合。‘原初锻造者’印记无法伪造。”
它话锋一转，蓝色传感器猛地聚焦在托雷基亚身上：“但是，‘混沌变量’极度危险，不可控。根据‘净化协议’第7条，必须进行隔离、分析，或……清除。”
清除？！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并非纯粹的混沌！”我急忙辩解，“他正在学习控制，正在与秩序的力量融合！你们也看到了，他的混沌与锈铁……与‘原初锻造者’的力量曾产生共鸣！他是特殊的！”
“特殊，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更高的风险。”首领机械体的声音依旧冰冷，“除非……他能证明自己的‘可控性’，证明其存在对‘锻造者遗产’的维护具赢正向价值’。”
证明？如何证明？托雷基亚现在还昏迷不醒！
“修复‘原初锻造者’的继承者（锈铁），需要启动‘锻造者之心’的高阶熔铸程序，这需要巨大的能量和精确的引导。”首领机械体继续道，“‘混沌变量’若能在受控状态下，提供必要的能量辅助，并完成指定的‘规则锻造试炼’，即可初步证明其价值与可控性。”
它给出了一个机会，一个极其危险的机会！不仅要修复锈铁，还要托雷基亚在昏迷或初醒的状态下，配合完成某种机械文明的试炼！
“如果他做不到呢？”王老板忍不住问道。
“那么，‘混沌变量’将被永久封存，‘原初锻造者’继承者的修复将降级为基础维护，而你们……将被限制活动范围，直至确定无威胁为止。”首领机械体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选择权在你们。接受试炼，或者……接受监管。”
没有第三条路。
我看着昏迷的托雷基亚，又看了看手中锈铁渴望修复的残臂，最后望向王老板担忧的眼神。
“我们接受试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为了伙伴，为了未来，我们必须赌上这一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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