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离开的第一个清晨，合欢殿似乎比往日里安静许多，苏晚晚坐在妆台前，沈嬷嬷为她梳理着长发。
“娘娘，您昨夜未眠，要不要再睡会？”沈嬷嬷面露担忧。
苏晚晚的目光从镜中移开，摇了摇头，整个京城，都像一个被绷紧了弦的弓，看似平静，实则一触即发。
她颁下的那几道懿旨，已传遍了皇城内外。顺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连夜封锁了各个街口，往日繁华的京城，此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逻兵士的甲胄，在清冷的晨光中，反射着森然的寒光。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姿态，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存在。
她知道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此刻一定在府邸中，或惊、或怒、或疑。他们会试探，会观望，甚至会反扑。
她要做的，就是在这短暂的平静被打破之前，将所有的武器，都握在自己手里。
“娘娘。”青画从殿外快步走入，神色有些复杂。
“讲。”
“宫门外，有一个自称凌云的人求见，是……您的故人。”
凌云？
“让他进来。”苏晚晚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片刻之后，一个身形瘦削但挺拔的青年，许久不见，凌云越发冷峻。
“草民凌云，叩见皇后娘娘。”他从容的行礼。
苏晚晚隔着珠帘，静静地看着他，“你找本宫，所为何事？”
凌云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那道朦胧的珠帘，“娘娘曾赐草民一饭之恩，更赐名凌云，让草民知晓，生而为人，不可自弃。如今草民已不是一人，京城之内，所有乞者，皆以草民为首。”
他的话让一旁的沈嬷嬷和青画，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谁也想不到，曾经差点被饿死的乞丐，如今成了丐帮的帮主。
“陛下亲征，京城内外，暗流涌动。草民与手下数千兄弟，虽为蝼蚁，却遍布京城每一个角落。哪家府邸后门扔了什么垃圾，哪个官员在酒楼里高谈阔论，哪条巷子里有密会，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凌云的背脊挺得笔直，“草民愿率领所有兄弟，为娘娘效力，做娘娘最忠心的耳目，只求……他日北疆大捷，能为兄弟们，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苏晚晚的些许金钱支持，只想着他可以笼络些帮手，没想到他能力如此出众，短短数年，就有如此成就。
她看着那个跪在阶下的少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在底层挣扎，见惯了世间冷暖，所以更懂得，一个机会，有多么珍贵。
萧衍给她的，是京城禁军的虎符，是朝堂之上的威慑，而凌云带来的，是来自最底层的力量，这股力量不起眼，却无孔不入。
“好。”苏晚晚缓缓开口，“本宫允了。”她站起身，走到珠帘前，亲手将帘子拨开。
“凌云，你听着。”苏晚晚的目光，穿透清晨的薄光，落在他的脸上，“从今日起，你的人盯紧内阁首辅王德佑，吏部尚书韩世忠，镇国侯府，承恩公府……所有朝臣世家的府邸。”
“本宫要知道，他们府里，每日有谁进出，见了什么人，了什么话。”
“本宫还要知道，京城里，百姓如何议论这场战事，如何看待陛下亲征，民心才是根本。”
凌云的眼中，爆发出惊饶亮光，他重重地叩首在地，“草民，遵旨！定不负娘娘所托！”
“去吧。”苏晚晚挥了挥手，“直接去衍盛行支取银两，需要任何银钱支持，本宫无不应允。” 凌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青画走上前，眼中的敬佩已经掩饰不住，“娘娘深谋远虑。”
“这只是第一步。”苏晚晚转身，重新回到殿内，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巨大的舆图上，“青画，你再传几道本宫口谕。”
“是。”
“传话给苏记食肆的秦芳，告诉她食肆的壹号餐，照常供应，甚至可以加量。让她和伙计们多听多看，来吃饭的，有贩夫走卒，有落魄书生，他们的抱怨，他们的希望，他们的恐惧，本宫都要知道。”
“是。”
“传话给玉容坊的乐月和柳莹，告诉她们生意照做，尤其是那些官家夫人、姐的生意，更要做得周到。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话也多。谁家的老爷最近愁眉不展，谁家的公子被禁了足，谁家又在悄悄变卖家产……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闲聊，你让她们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每日汇总给本宫。”
“奴婢明白。”
“还有听风楼的王掌柜，让他盯紧所有来往的客商，尤其是那些与江南林家，或是与孙耀旧部有过来往的商号。战争一起，粮价、药价、铁器，都可能成为他们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的工具。本宫要他查清楚，谁在动，谁在看，谁的钱，流向了哪里。”
一道道命令，从苏晚晚的口中，清晰而冷静地发出，青画一边听，一边由衷地敬佩。
她忽然发现，娘娘这几年看似咸鱼一般，随手布下的几处产业，此刻竟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苏记食肆，是民心之网；玉容坊，是后宅之网；听风楼，是商道之网；再加上凌云的乞者们，织成的市井之网。
四网齐下，整个京城，从高门府邸到穷街陋巷，都将被笼罩在这张无形的网中，再无秘密可言。
“去办吧。”苏晚晚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是。”青画领命，躬身退下。
整个合欢殿，又恢复了安静，苏晚晚独自一人，站在舆图前，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从京城，到雁门关的那条漫长路线。
萧衍，你的战场在那里，而我的战场在这里。
放心，你的后方，我寸土不让。
（今周末，终于晴，可以晒太阳咯。最喜欢晒过太阳的被子，香喷喷，虽然有人会是螨虫尸体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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