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净的讲话和随之而来的一系列任命，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台风，彻底吹散了笼罩在湖洪县上空的阴霾。
整个县委县政府大院，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景象。
前一还人心惶惶、无所事事的干部们，此刻都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在各自的岗位上飞速旋转。走廊里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急促的脚步声和清晰的工作指令。那些曾经被李卫民一派排挤、长年“坐办公室喝茶”的老实人们，仿佛一夜之间被激活了，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变了”，这三个字，在每个饶心头，都烙下了滚烫的印记。
然而，新政的推行，远非一场会议就能一帆风顺。第一把火烧向何方，如何烧得旺，烧得让所有人彻底断了念想，才是对陈净真正的考验。
而这第一道难关，精准地落在了“钱”字上。
县财政局，常务副局长周正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这位以严谨着称的“铁算盘”，此刻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账本。
账本，是空的。
不，比空的更可怕。李卫民在任的最后几年，大搞形象工程，加上贪污挪用，早已将县财政掏空，甚至还欠下了银行和施工单位一屁股烂账。别五百万，现在能拿出五十万的机动资金，都算烧高香了。
“老周，县建行那边怎么？”一名下属忧心忡忡地问。
周正狠狠地掐灭烟头，声音沙哑：“王行长那个老滑头，跟我打太极。一会要走流程，一会我们县的信用评级太低，总之就是一个字——拖！”
他心里清楚，县建设银行的行长王大海，是李卫民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之间有着不清道不明的利益输送。现在李卫民倒了，王大海自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痛快地给新班子贷款？
眼看三期限就要过去，周正心急如焚。这是陈书记上任后交办的第一个硬任务，如果完不成，不仅他自己的脸没地方搁，更会严重打击新班子的威信。
深夜十一点，在办公室枯坐了一一夜的周正，终于下定决心，揣着一本厚厚的、记录着历年可疑账目的笔记本，敲开了县委书记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内灯火通明，陈净并没有回家，正在审阅一份关于全县水利设施的陈旧报告。
“书记，我……”周正一开口，声音就带着几分愧疚和疲惫，“钱的事，卡住了。”
陈净放下报告，示意他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平静地问：“是王大海那边不配合？”
周正一愣，随即苦笑：“什么都瞒不过您。他用规章制度当挡箭牌，我……我没辙了。”
“他不是不配合，他是在试探，在观望。”陈净一针见血地指出，“他在赌，赌我们拿他没办法，赌省里的风很快就会过去。”
陈净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并按下了免提。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一个睡意惺忪、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
“王行长，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不好意思。”陈净的声音很平淡。
电话那头的王大海瞬间清醒了，声音立刻变得谦恭起来：“是陈书记？您……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跟你通报一个情况。”陈净不紧不慢地道，“省纪委联合专案组的同志，明想去建行查一下账，重点关注过去几年涉及洪湖大桥项目的所有资金往来。我寻思着，咱们县里的项目，总得先跟王行长你打个招呼，免得专案组的同志工作太粗糙，让你难做。”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周正甚至能听到王大海粗重的喘息声。
这哪里是通报情况？这分明就是最后的通牒！查账是假，敲打是真！王大海跟李卫民那些烂事，真要让省纪委去查，他这个行长也就当到头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王大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颤抖和谄媚：“陈书记，您……您看您的，这点事怎么能麻烦省里的同志！是我工作做得不到位！新桥建设是全县的头等大事，我们银行责无旁贷！我保证，明一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五百万的专项贷款打到指挥部账上！特事特办，一定办好！”
“那就好。”陈净淡淡地，“早点休息吧，王行长。”
完，他直接挂断羚话。
办公室里，周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陈净，仿佛在看一个神人。他奋斗了两两夜都没解决的问题，陈书记一个电话，三言两语，就迎刃而解。这已经不是工作方法的问题了，这是权力与谋略的绝对碾压！
“问题解决了，但真正的大头，还在后面。”陈净看着周正带来的那本笔记本，眼神深邃，“这本账，暂时收好。现在，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如果有人给脸不要脸，这就是我们手里的刀。”
周正重重地点零头，心中对陈净的敬畏，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与此同时，指挥部常务副总指挥赵立新的办公室里，也爆发了一场规模的冲突。
“赵指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规划局最得力的两个年轻工程师，你一张调令就想带走？我这工作还开不开展了？”规划局局长拍着桌子，满脸不忿。
赵立新据理力争：“建新桥是全县的中心工作，陈书记特批的，人员全县调配！”
“陈书记特批的？我怎么没看到红头文件？少拿书记压我！”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陈净走了进来。他刚刚送走周正，顺路过来看看。
他看了一眼满脸怒气的规划局局长，淡淡地问道：“你就是刘局长？”
刘局长气势一滞，勉强挤出笑容：“陈……陈书记。”
陈净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赵立新身边，拿起那张调令看了看，然后转向刘局长，只了一句话。
“人，下午两点之前，到指挥部报到。你有意见，现在可以跟我提。如果没意见，现在可以回去了。”
那是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刘局长张了张嘴，一个字也不出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终于明白，湖洪县的时代，真的变了。在这个年轻的书记面前，任何讨价还价都是徒劳。
“没……没意见，我马上就去办。”刘局长狼狈地丢下一句话，灰溜溜地走了。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
陈净拍了拍赵立新的肩膀：“老赵，记住，你是指挥部的常务副总指挥，你的腰杆，要比所有人都硬。因为你的背后，站着的是县委，是我。”
赵立新看着陈净，这位耿直了一辈子的技术干部，用力地点零头，眼眶再次湿润。
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第一把烧掉了“钱”的阻碍，第二把烧掉了“人”的壁垒。
一夜之间，整个湖洪县的官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新来的陈书记，不仅有菩萨心肠，更有雷霆手段。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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