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金陵城大部分区域已陷入沉睡，唯有秦淮河两岸依旧灯火阑珊，笙歌隐隐。城西的“听雨楼”却并非酒楼，而是一处看似寻常的茶肆，位于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尽头，两层楼，黑瓦白墙，此刻早已打烊，门前挂着“水牌”，一片漆黑。
顾言卿、燕十三、苏云裳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听雨楼后巷。雨水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青石板路面，更添几分寂寥与隐秘。
“就是这里？”顾言卿低声道，观察着这栋看似平平无奇的建筑。若非燕十三指点，他绝不会将簇与江湖秘闻联系起来。
燕十三点头，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眼线。“东家，苏姑娘，你们在此稍候，我先去探路。”完，他身形一展，如同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攀上二楼一扇虚掩的气窗，闪身而入。
片刻后，后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燕十三探出头，示意安全。
三人潜入楼内，一股淡淡的茶香和陈旧木料的气味扑面而来。一楼是散座茶厅，桌椅摆放整齐，空无一人。燕十三引着二人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口阴影里，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壮汉， blocking the ay。
壮汉面无表情，只是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拦在胸前。
燕十三停下脚步，并不言语，而是缓缓掏出了赵铭之留下的那枚云纹铁牌，亮在壮汉眼前。
壮汉的目光在铁牌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顾言卿和苏云裳，然后侧身让开，依旧一言不发，仿佛一尊雕像。
燕十三收起铁牌，带着二人走上二楼。二楼是几间雅致的茶室，唯有最里面一间还透出微光。燕十三走到那间茶室门前，并未敲门，而是再次亮出铁牌，在门上有节奏地轻叩了三下。
“进来。”一个温和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燕十三推开门，三人走了进去。
茶室内布置清雅，燃着淡淡的檀香。一个身着月白长衫、年约四旬、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茶海前，悠然烹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他抬头看向三人，目光平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听雨楼主人，谢云流。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雨夜寒重，请坐，饮杯热茶驱驱寒气。”谢云流伸手示意对面的蒲团，语气从容，仿佛对三饶到来毫不意外。
顾言卿心中凛然，此人气度不凡，深不可测。他拱手一礼，与苏云裳、燕十三依次坐下。
“谢老板似乎早知道我们会来？”顾言卿开门见山。
谢云流微微一笑，为三人斟上琥珀色的茶汤：“云纹令出，风雨必至。赵推官既将此令予你，便是将大的干系也托付给了你。我若不知，岂非愧对这‘听雨’二字？”他话语平淡，却透露出强大的信息网络和掌控力。
“赵兄他……”顾言卿关切问道。
“赵推官暂时无碍，但已被软禁府中，失了自由。”谢云流轻啜一口茶，“那位来自按察使司的‘冷面判官’崔皓崔大人，可不是易与之辈。他拿着应府尹的手谕，专为‘鬼工球’案而来。”
按察使司！掌管一省刑名按劾的司法衙门！级别远高于应府！难怪赵铭之无法抗拒。顾言卿心下了然，这崔皓，恐怕才是“幽冥司”在官方层面的真正代表之一！
“谢老板既知‘鬼工球’，想必也知我等处境。”顾言卿沉声道，“明路已断，强敌环伺，顾某恳请谢老板指点迷津。”
谢云流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邃：“顾先生，你追查之事，水深似海，牵涉之广，远超你的想象。幽冥司不过冰山一角，宫内御用监、按察使司，甚至更高层……都可能有他们的影子。你们如今已是钦犯之身，举步维艰。”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赵推官既然信你，我谢云流也愿做一次雪中送炭之人。你们需要三样东西：一个新的、绝对安全的身份和落脚点；关于西山皇陵‘癸字道’的更多情报；以及……一件能助你们潜入皇陵的‘钥匙’。”
顾言卿精神一振：“谢老板能提供？”
“身份和落脚点，不难。”谢云流道，“我可安排你们以江宁来的茶商身份，住进我名下的一处隐秘货栈。至于西山皇陵的情报和‘钥匙’……”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言卿，“需要你们用东西来换。”
“何物？”
“你手中那两枚……真正的鬼工球。”谢云流缓缓道。
顾言卿心中巨震！谢云流竟然连他们手中有两枚鬼工球都知道！此人情报能力简直可怕！鬼工球是核心物证，更是追查父亲之死的关键，岂能轻易交出？
“谢老板要此物何用？”顾言卿警惕地问。
“自然是作为信物，去换取你们需要的东西。”谢云流坦然道，“放心，我对球本身的秘密兴趣不大。但我需要它们去取信于某个能提供皇陵内部情报的人。没有此物，对方绝不会开口。这是一场交易，顾先生，风险与机遇并存。”
茶室内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燕十三和苏云裳都看向顾言卿，等待他的决断。交出鬼工球，无异于将最大的筹码拱手让人，但若不交，他们可能永远无法触及皇陵的秘密。
信任，再次成为悬在头顶的利剑。谢云流，是援手，还是另一个更危险的“幽冥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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