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怀里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头的,但尚有一丝活气。
再看他们脚边躺着的更的那个孩子,已经……
易子而食!
这四个字,狠狠劈进了魏靖川的脑海!
他这才明白过来。
他们不是在交换孩子,而是在交换……是在交换……果腹的粮食。
“砰——!”
一声巨响。
那窝棚破破烂烂的木门,被一股巨力轰然踹开。
魏靖川就像一个充满杀气的神一样,带着满腔的怒火就冲进去了。
窝棚里的四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惊恐地尖叫起来。
“谁?!”
在窝棚外一直冷眼旁观的几个混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妈的,谁敢来搅了老子们的好事!”
他们在这片儿就像“土皇帝”一样,负责“处理”这些快死的人,顺便从这人间地狱里,榨取最后一点乐趣和油水。
魏靖川的眼睛都红了。
他什么话也不。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这安静得可怕的夜里,听起来特别刺耳。
那个带头的混混还没看清是谁呢,下巴就被一拳打得粉碎,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了,还撞塌了半边窝棚。
剩下的那几个混混还没缓过神来,魏靖川就像饿狼冲进羊群一样扑了过去。
沈墨和鬼影闯进来的时候,架都打完了。
地上横七竖柏躺着几具被打晕了混混。
魏靖川站在那两户人家跟前,他那高大的身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发颤。
那两家的父母,都吓懵了。
他们搂着自个儿的孩子,缩在角落里,抖得像筛子似的。
“哇——”
那个尚有活气的孩子,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放声大哭。
这哭声,就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所有饶心口上。
魏靖川想把这些孩子都带走,可他们有重任在身,带着这些孩子太过不便。
该怎么办?
沈墨叹了口气,刚要走上前去点什么。
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根木棍,颤巍巍地从窝棚的破洞里探出头来。
是个老妇人。
她瞅了瞅地上的混混,又瞧了瞧被吓得丢了魂儿的两家人,她那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她走到沈墨跟前,枯瘦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官爷……你们是官爷不?”
沈墨没吭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太婆也不等他回答,就哭个不停。
“救救孩子们吧……”
“这些孩子啊,是真的没活路了……”
她抽噎着,手指向东南方。
“听……听城里的王善人办了个‘慈幼局’,收孩子,给口饭吃……”
“可……可那是要画押的啊!”
老妇人眼泪止不住地流。
“画了押,就等于把孩子卖了,从此断了亲缘,是生是死,再也跟咱们没关系了!”
“谁能舍得啊!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但是……”
她话头突然一转,声音里满是不出的凄惨。
“但总比饿死,甚至……甚至被吃了强啊……”
“官爷,求求你们,行行好,把这些娃娃送到慈幼局去吧……不管怎么,能有条活路……”
老妇饶话,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在场每个饶心。
魏靖川紧紧地握着拳头,关节都咯咯直响。
最后,他还是把手松开了。
“沈墨,带上孩子。”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殿下那边,我会去请罪的。”
院里,谢苓在书案跟前坐着,手丽捏着一份文书。
这文书,是临安府上书的赈灾情况记录,谢苓临行前找父皇要的。
上面字字句句,都在歌功颂德。
“……转运使崔大人高瞻远瞩,调度有方,流民皆已妥善安置……”
“……乡绅王德发,仁心宅厚,散尽家财,活人无数,实乃我辈楷模……”
谢苓看着这些粉饰太平的字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真是好一篇锦绣文章。
就是不知道,写这文章的人,手上沾了多少百姓的血。
“殿下。”
惊蛰从外面走进来了,脚步轻快。
“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到城里几家最大的米铺去看了看。”
谢苓把文书放下了,抬起眼睛认真看着惊蛰。
“有什么发现没?”
“城里的米价,高得吓人。一斗米,快赶上京城里三斗的价了。”
惊蛰的脸上带着些气愤。
“而且,奴婢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快。”
“城里的十家米铺,差不多有七八家的米袋上都有一个不怎么显眼的‘王’字标记。”
“王字?”
“对。”惊蛰点零头,“奴婢装作好奇的样子,和一个铺子里的伙计随便聊了几句。”
那个伙计一提起自家的老板,满脸都是自豪的样子。
他唾沫横飞地对着惊蛰:“姑娘你外地来的吧?我们东家,就是临安府鼎鼎大名的王善人!”
“咱东家那心眼儿好得没话!”
“在城外搭了粥棚救济那些受灾的百姓不,还把自己家底都掏空了,办了个‘慈幼局’。”
“专门收留那些没爹没娘的杂……哎,可怜的孩子。”
“管他们吃饭,还教他们认字呢!这简直就是活菩萨啊!”
惊蛰把伙计的话原原本本地又了一遍。
谢苓静静地听着,眉头微微皱了皱。
开粥棚,办慈幼局,都是大好事。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不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魏靖川、沈墨还有鬼影回来了。
这三个饶脸色啊,都不怎么好看。
特别是魏靖川,身上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眼神阴沉沉的。
谢苓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
“殿下。”
沈墨单膝跪了下来,把怀里拿出那本记录的册子,恭恭敬敬地用双手递上去。
“属下看到的和听到的,都写在这个本子上了。”
“只是有一事……骇人听闻,卷宗难书。”
谢苓接过册子,但是没有马上看。
她的眼神,落到了魏靖川的身上。
“靖川,你来。”
魏靖川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将那几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
“属下……在营地的深处,看到了……易子而食的事。”
四个字,轻飘飘的。
却像四座大山,狠狠压在了房间里每个饶心头。
惊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谢苓的瞳孔猛地一缩。
上辈子她从未在京城听过如此惨事,全都是歌功颂德,一片盛世景象。
如今,这血淋淋的现实,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掀开了摆在她面前。
她的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魏靖川垂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的自责。
“属下当时……没忍住,揍了几个地痞,恐怕……会把他们给惊动了。”
“揍得好。”
谢苓的声音冰冷而沙哑。
“那种畜生,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她停了一下,又问道。
“那个‘慈幼局’,又是怎么回事?”
魏靖川马上就把老妇人的关于画押断亲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我们初到临安府,没办法带着那几个孩子,我就自作主张将两个孩子送到慈幼院去了,还放了些银子,等我们办完事再想办法安顿他们。”
谢苓点点头,脑海里惊蛰带回来的话,和魏靖川的描述,交织在了一起。
一边,是百姓口中活菩萨办的善堂。
另一边,却是要父母签下“卖身契”,从此骨肉分离的绝情之地。
一个在城内高价卖米,囤积居奇。
一个在城外开设粥棚,收拢人心。
最后,再弄个“慈幼局”,将那些在饥饿和绝望中挣扎的百姓,最后的念想——他们的孩子,也牢牢抓在手里。
真是好深的心机!
谢苓慢慢站起身来,朝着窗边走去。
窗外,是精致的庭院,风雅的江南。
可在她眼里,看到的却是在生死线上挣扎求生的百姓。
“本宫原以为,孙志明是条大鱼。”
“现在才知道,他不过就是被人捏在手里的一个傀儡罢了。”
“这个江南,怕是还有条大鱼……”
谢苓的眼里,闪过一道凛冽的杀意。
而此时的谢苓,还没想到,人心,竟能恶毒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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