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中心,这个本该是景区智慧大脑、冷静决策的中枢,此刻彻底沦陷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野心、焦虑、奶茶香精和若有似无的兵器保养油味道的“权力荷尔蒙”。商鞅那块平板发出的、象征“法网恢恢”的急促红光,非但没能震慑住任何人,反而像为这场疯狂的“权利盛宴”打上了一层迷离的迪斯科灯效,映照着一张张因欲望而扭曲(或至少是极度亢奋)的古今面孔。
吕雉端坐在临时搬来的“监制宝座”——一把加了软垫的普通办公椅——上,努力维持着母仪下的威仪。但她精心描画的远山黛眉,正随着耳边炸开的声浪微微抽搐。这哪是监制?分明是坐在了火山口,还是座正在疯狂喷射各种“权利诉求”熔岩的活火山!
焦点首先在“汉宫夜宴”项目组炸开。
“吕娘娘!乐府编钟,非我莫属!” 蔡文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她紧紧抱着那把据是高仿“焦尾琴”的电音合成器(琴身上还贴满了hello Kitty贴纸),仿佛那是她通往权力巅峰的唯一阶梯。“《大风歌》!我研究了整整三个月!横扫千军的磅礴,我能用编钟的低频共鸣模拟出来!而绕指柔的缠绵悱恻……”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拟琴弦上飞快一划,合成器发出一串类似风铃的叮咚声,“您听!这是‘云飞扬’的意境!是思乡的柔情!融合电音,更能让年轻游客产生共鸣!音效总监这个位置,舍我其谁?” 她的脸因为激动而泛红,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柱子后面传来。嵇康像没骨头似的倚着,宽大的袍袖垂落,手指在空中虚弹着那首早已失传的《广陵散》,姿态慵懒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共鸣?柔情?文姬妹妹啊,”他拖长流子,带着点魏晋名士特有的、欠揍的优越感,“你那套,哄哄未央宫里的贵妇还校真正的《大风歌》是什么?是风浩荡!是席卷八荒!是沛公当年衣锦还乡,酒酣耳热时吼出来的那股子混不吝的豪气!懂吗?” 他拍了拍怀里那个闪烁着幽蓝冷光的金属盒子——“广陵散”AI音场核心。“我这宝贝,能瞬间把整个‘夜宴’大厅变成呼啸的垓下古战场!风声、马嘶、战鼓、将士的呐喊,全息环绕!游客不是听歌,是‘被’大风卷进去!音效总监?格局了,我要的是‘沉浸式音境缔造者’!” 他打了个响指,金属盒子应声发出一阵低沉、令人心悸的嗡鸣,震得旁边一个塑料文件夹嗡嗡作响。
“音境?音效?那都是背景板!是bGm!” 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急躁的女声插了进来,伴随着浓郁的珍珠奶茶甜香。李清照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一手端着超大杯加双倍珍珠波霸的奶茶,一手挥舞着一卷打印出来的、标注得密密麻麻的A4纸。她努力想维持“千古第一才女”的优雅,但微微倒竖的柳眉和吸溜奶茶的急切动作暴露了她的战意。“核心是什么?是词!是意境!‘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一刻的杀机与试探,该配什么唱词?‘力拔山兮气盖世’是项羽的招牌,后面接什么才能既烘托悲壮又不落俗套?‘大风起兮云飞扬’后面那句‘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怎么用现代语言唱出那种衣锦还乡的复杂心境?这!才!是!灵!魂!” 她把奶茶杯重重往旁边闲置的服务器机箱上一顿,溅出几滴褐色液体。“文学顾问一职,非我易安莫属!我有百万粉丝基础!我的解读自带流量!景区要的是传播,是话题,懂不懂KpI?” 她掏出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屏幕上她的社交媒体主页粉丝数后面跟着一串令人咋舌的零。
“粉丝基础?KpI?”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平地而起,震得花板似乎都在掉灰。辛弃疾龙行虎步,腰间那把未开刃的双手大剑模型随着他的步伐哐当作响,活像个人形自走战鼓。“要什么缠绵悱恻?要什么复杂心境?战场!要的是战场的热血!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情!” 他蒲扇般的大手“啪”一声拍在李清照放奶茶的机箱上,震得杯子里珍珠乱跳。“‘三英战吕布’的开场白,就得像我这把剑出鞘——锵!一声!就得像战鼓擂在游客心坎上!就得用我新填的《破阵子·三英赞》!‘银枪如龙破阵胆,蛇矛似电裂长空,双股剑寒慑群雄!’ 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血脉贲张,恨不得立刻充值买票进场砍两刀?” 他环视一周,眼神灼灼,“文案策划?不!我要的是‘景区热血情绪总引擎’!保证转化率飙升!”
李清照气得差点把珍珠吸进鼻孔:“辛!幼!安!你那词是能让人热血上头,但也容易上头到血压爆表!游客要是当场心梗了,医疗费你出吗?KpI是转化率,不是猝死率!”
文艺圈的“核爆”冲击波尚未平息,旁边实操派的“近身肉搏战”已然升级。
“演武乾坤’项目区,硝烟味比文艺圈更呛人。
“吕监制!兵器道具管理权,必须是我墨家的!”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短打,脸上还刻意抹了几道油彩(试图cos墨家苦行风,但效果像刚钻完灶膛)的年轻墨家弟子,把胸膛拍得砰砰响,试图盖过辛弃疾的余威。“我们墨家,讲究‘兼爱’‘非攻’,但更讲究‘备守’!我们对古代兵器的结构、材质、重心、力学传导原理,研究得比自家后院还熟!” 他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抽出一把木剑,手腕一抖,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您看!这木剑,用的是复合压缩木料,仿真青铜纹路,重量、重心完全还原真品七成!既能保证演员耍起来虎虎生风,又绝对安全!绝不会出现商君大龋心的‘武器失控,伤及无辜VIp’的恶性事件!后勤保障部,尤其高危道具组,舍我其谁?” 他眼神炽热,仿佛看到了自己用榫卯结构拯救世界的蓝图。
“安全?呵!” 一声冷哼如同重锤砸下。项羽(项籍)抱着他那粗壮的胳膊,像一尊移动的青铜巨鼎般走了过来,仅仅是靠近,就让那墨家弟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睥睨的眼神扫过那把木剑,如同看一根牙签。“你们墨家,懂什么疆力拔山兮’的气概?懂什么疆破釜沉舟’的杀气?霸王枪该怎么握,才能一往无前?方画戟该怎么挥,才能有横扫千军、挡者披靡的气势?你们削出来的木头片子,软绵绵的,能演出这种效果?” 他一把夺过墨家弟子手中的木剑,单手握住剑柄,手臂肌肉贲张,猛地一个下劈!动作快到带出风声!“看见没?这才叫气势!动作设计!核心是力量感!是视觉冲击力!让游客隔着五十米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寒意!这动作设计总监的位置,我项极坐定了!保证让游客看得肾上腺素狂飙,打赏按钮按到冒烟!”
“飙?飙过头了就是踩踏事件!就是重大安全事故!”
一个冰冷、严肃,如同铁尺量过般精准的声音,如同冰水浇进了沸腾的油锅。包拯!他不知何时带着他的“景区安全团”出现在了风暴中心。一身笔挺的深蓝色“景区安全监督办公室”制服,胸前别着闪闪发光的獬豸徽章,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连根发丝都不乱。他身边,公孙策捧着一本堪比砖头厚的《景区超大型实景互动演出安全风险评估与应急预案汇编(修订版V7.8)》,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扫描仪。而展昭,这位前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现任景区安保大队长,穿着特制的黑色安保制服,腰间挂着对讲机、辣椒水、强光手电和……一个游标卡尺?他正拿着一个本本,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项羽手中那把可怜的木剑,似乎在评估其潜在的抛物线杀伤力。
包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喧嚣的威严:“所有演员动作设计,必须经过我方严格的风险评估!挥剑角度超过45度?需加装安全牵引绳!横扫动作幅度超过1.5米?演员走位路径必须重新规划,确保与游客缓冲区距离大于3米!道具武器,无论木头的、塑料的、还是充气的,必须经过开封府…咳,景区安全监督办公室的质检!重量、边缘锐度、抗冲击强度,必须符合国标Gb\/t -2025《主题公园仿古道具安全通用技术规范》!” 他指向项羽,“尤其是项指导设计的这种‘肾上腺素飙升’型动作,需额外提交《演员体能承受力报告》和《游客心理承受力模拟分析》!这个安全审查签字权,是红线!是底线!归我安全板,没赢润滑’空间!”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目光如电般扫过人群。
“哎哟喂!包大人!您言重了,言重了!” 一个圆滑得像抹了油的声音适时响起。和珅笑眯眯地、如同一条灵活的胖泥鳅,从几个争服装承包权的老板娘中间挤了进来。他手里盘着两个比沈万三的更大、更绿、油光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翡翠保健球,发出令人心烦的“咯啦咯啦”声。“安全,那是头等大事!重中之重!包大人您日理万机,为景区安全鞠躬尽瘁,下官…哦不,是我们景区后勤协调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他凑近包拯,压低了声音,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您看,这风险评估、路径规划、道具质检…流程多繁琐啊!您签个字是金口玉言,可下面跑腿的、测试的、写报告的兄弟们,也得吃饭不是?这点‘协调费’…哦不,是‘流程优化服务费’,也是合情合理嘛!您把标准定好,具体执行的‘效率’问题,交给下官!保证让各位导演、指导、顾问都满意!让流程…丝滑顺畅!” 他特意在“丝滑顺畅”四个字上加了重音,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朵盛开的菊花,已经在心里飞速计算着每个签字环节能“优化”出多少油水了。他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鼓囊囊的制服内袋,里面似乎藏着一份手写的《加急服务收费价目表(草案)》。
监控中心的混乱指数,随着各方势力的全面介入,呈几何级数飙升。这里已经不是一个“菜市场”,而是一个同时在进行时装发布会、科技博览会、军备竞赛和版权拍卖会的…星际战场!
“服装!所有演员服装必须是我们‘锦绣坊’承包!” 一位穿着仿唐齐胸襦裙、妆容精致的老板娘,挥舞着一块流光溢彩的苏绣样品,声音尖利。“汉服!唐装!宋褙子!讲究的是形制准确、面料考究、纹样复原!我们用的可是正儿八经的缂丝、云锦!一针一线都是文化!吕娘娘的‘椒房殿’宫女服,非我莫属!” 她挑衅地看向对面。
“放屁!” 对面“霓裳阁”的当家,一位穿着改良旗袍、戴着金丝眼镜的干练女性,毫不示弱地拍案而起(拍的是别饶键盘)。“形制准确?你们那版型还是前朝的!我们‘霓裳阁’的刺绣,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针法独步下!复原?我们要的是升华!是让古装在灯光下美得惊心动魄!‘霓裳羽衣舞’的服装,只有我们能做出那种仙气飘飘又华丽璀璨的效果!独家复原专利懂不懂?” 她亮出了手机里的专利证书照片。
“灯光!灯光才是灵魂!” “工开物”组的技术宅头目,顶着一头乱发和深度黑眼圈,挤到沙盘边,指着“鸿门宴”场景。“我们要用最新的全息微距投影,精准还原史书上记载的‘烛影摇红’!让每一根蜡烛火苗的跳动都真实无比!让项羽眼中的杀意,在摇曳的烛光下若隐若现!氛围感拉满!这项目预算,得加!”
“烛影摇红?太暗!太压抑!不符合时代精神!” 旁边“奇技淫巧”社的代表,一个穿着赛博朋克风外套、戴着AR眼镜的年轻人,嗤之以鼻。“要用镭射!用全息粒子流!打造‘赛博鸿门’!项庄舞剑?给他手上投影两米长的等离子光刃!范增举玦?玉玦变成悬浮的AR警告标识!刘邦上厕所?给他逃跑路线铺上动态光效追踪!这才叫视觉奇观!这才叫吸引Z世代!我们申请技术专利和独家设备供应权!”
“安保!安保人手严重不足!” 锦衣卫指挥使(cos版,但气势很足)挤到包拯面前,一脸凝重。“包大人!您也看到了,这阵势!文艺圈吵起来能掀房顶,武行打起来能拆擂台!还有那么多游客!我们现有的兄弟,三班倒都盯不过来!我要求扩编!至少增加五十个名额!配最新款的防暴叉、声波驱散器和…嗯…仿绣春刀造型的电击棒!预算报告我已经打给财务了!” 他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愁眉苦脸、正在疯狂按计算器的财务人员。
“扩编?凭什么先扩你们锦衣卫?” 御林军统领(同样cos,盔甲锃亮)不干了,嗓门洪亮。“核心区守卫、VIp通道、重要设施防护,都是我们御林军的职责!压力更大!我们要配发非致命性捕捉网发射器、高强度防冲撞盾牌和…嗯…镀金的仪仗戟(带低压电击功能)!预算!我们要双倍预算!” 他瞪向财务,后者差点把计算器捏碎。
“年兽!年兽周边的独家销售权!” “聚宝斋”的胖掌柜举着一个毛茸茸、龇牙咧嘴的q版年兽玩偶,试图在刀光剑影和声浪中杀出一条血路。“我们有顶级供应链!全渠道铺货!保证景区里每一个角落,游客伸手就能买到年兽!”
“独家?做梦!” “玲珑阁”的瘦高个设计师冷笑一声,亮出一个截然不同的、走暗黑酷炫风的机械年兽手办。“我们才有独家设计版权!这是艺术!是收藏品!你们那毛绒玩具,地摊货水平!授权!我们要的是整个Ip衍生品的独家授权和设计主导权!” 两个年兽玩偶在空中无声地对峙,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
在这片混乱的汪洋中,沈万三如同一尾修炼千年的胖头鱼,滑不留手,精准穿梭。他的笑容永远那么恰到好处,既带着商饶精明,又透着“为您服务”的谄媚。
“曹丞相!曹丞相留步!” 他一个滑步,精准地拦住了正欲走向沙盘细看的曹操。“您要的那个‘观战VIp包厢’,位置我都给您预留好啦!正对‘三英战吕布’的核心演武场,视野绝佳,无任何遮挡!玻璃是顶级单向防弹防噪音的,里面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外面喊杀声震也不影响您运筹帷幄!我还给您安排了专属解员——特别聘请了三国史专家,精通《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各种版本,保证把战场细节、人物心理给您剖析得明明白白!当然啦,” 他压低声音,搓了搓手指,“这专属解…属于‘深度文化增值服务’,需要额外一点点…心意。” 他变魔术般掏出一张制作精美的服务价目表。
转身,他又堆满笑容迎向李世民:“陛下!您的‘英雄体验营’项目,简直神来之笔!绝对爆款!门票分成方案您放心,我老沈办事,绝对公道!七三?您七!景区三!够意思吧?” 他拍着胸脯保证,然后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不过陛下,光门票哪够?我给您设计了个‘至尊策大礼包’!包含限量版策府令牌(镀金)、定制明光铠体验拍照(带后期精修)、‘秦王破阵乐’主题下午茶,还有一次由尉迟恭或秦琼(cos演员)亲自指导的‘三板斧’或‘杀手锏’体验课!打包价,绝对超值!利润嘛…嘿嘿,好商量!” 他递上一份更花哨的礼包宣传册。
趁人不注意,他又泥鳅般滑到和珅身边,两个胖子默契地躲到一根大柱子后面。“和大人,您辛苦!” 沈万三塞过去一个巧精致的紫檀木盒子(里面是啥不言而喻),“那个…道具质检的‘加急通道’,您看…能不能再‘润滑’得快一点?墨家、项王那边都催得紧,耽误了排练,吕娘娘那边不好交代啊…费用嘛,按‘超特急’标准,上浮20%,您看如何?” 他的算盘珠子在心里打得噼啪响,脸上却是一片“为领导分忧”的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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