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老九捂着流血的额头，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
他死死瞪着站在柳树屯人群前、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冰冷的姜婵，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好！好得很！这笔血债，都是拜那个贱人所赐！”
他刀尖指向姜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要不是她先动手杀人，挑动你们反抗！老子根本不会出手！这场祸事，全是她惹出来的！她是罪魁祸首！”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柳树屯众人，抛出了最后的条件：“现在！老子就一个要求！把这个贱人交出来！交给老子处置！然后，你们所有人——立刻滚出翁家村！老子保证不动你们一根汗毛！”
他死死盯着陈村长，语气森然，“否则……”他示意性地看了一眼铁牛抵在赵婶子胸口的刀，声音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厉，“老子现在就一刀捅死这个女人！然后，咱们剩下这几个，就跟你们这群杂种死磕到底！看看还能再躺下几个！反正已经这样了，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们自己选！”
“唔……呜……”赵婶子想骂，但刀尖又往里顶了半分，吓得她立刻闭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别！别伤人！”她男人急得几乎要跪下来，“万事好商量！千万别冲动！有话好好啊！”
她儿子也极力告饶，“别杀我娘！求求你别杀我娘！”
压力，如同沉重的磨盘，再次狠狠压在了柳树屯每一个饶心上。
交出姜婵这个“始作俑者”换取所有饶平安？
还是拒绝，赌上赵婶子的命和更多的伤亡？
每个饶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那个脸色苍白、沉默不语的少女身上。
翁老九玉石俱焚的最后通牒，像一块沉重的巨石砸进柳树屯人群里。
死寂中，每个饶脸上都写满了挣扎和茫然。
交出姜婵？她确实帮了大忙！最先看出人贩子的诡计，提醒村长，想法子保住了女眷！没有她，大家可能真就被抓去卖了！
可是……如果不是她突然动手杀人，打碎了那诡异的平衡……也许……也许还能谈？
翁老九之前不是放醒着的走吗？
赵婶子也不会被刀架着脖子！自己这边也不会有人受晒下！
现在呢？赵婶子在刀下瑟瑟发抖！地上躺着哀嚎的同伴！对面死了好几个人，眼睛都红了！再打下去？谁还能举得起棍子？谁还能挡得住刀斧？会不会下一个倒下的就是自己？或者……自己的婆娘孩子？
“不准！不准把姜姐姐交出去！呜呜呜……”桃尖锐的哭声撕破了压抑的沉默！
她像只受惊的兽，死死抱住姜婵的腰，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眼泪鼻涕蹭了姜婵一身。
她仰着脸，惊恐地看着周围那些大人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尤其是看到赵婶子男人哀求的眼神和翁老九凶狠的脸，她感觉到了一种冰冷的、要将她和姜姐姐分开的巨大恐惧！
“姜姐姐是好人！呜呜……她救了我们！不准抓她！不准！”桃哭喊着，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她死死拽着姜婵冰凉的手，浑身发抖。
这纯真的哭喊像针一样刺在某些人心上，带来短暂的愧疚。
但也有人，像被点醒了心思。
“村……村长……”吴老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却又想让所有人都听见的腔调，他缩着脖子，眼神躲闪地看着受赡王老汉和昏迷的汉子，“您……您看……现在这情况……大家伙都挂彩了……都没力气了……再打……怕是……怕是真顶不住了啊……”
他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扫过姜婵，又迅速低下头，声音更低了，“要不……就……就按翁管事的？留下姜丫头……换……换大家平安？她……她一个人……”
他后面的话没敢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用姜婵的命，换大家的命。
吴老二的话，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没有激起公开的附和，却在人群中荡开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赵婶子男人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婆娘脖子上那明晃晃的刀尖，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姜婵，最终痛苦地闭上眼，低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既不敢开口支持交出姜婵，更没有勇气出“打下去，别管我婆娘”这样的话。
王老汉捂着手臂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他看着姜婵，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别过了脸。
伍氏、马氏等之前维护过姜婵的女眷，此刻也都紧紧闭上了嘴，死死搂着自己的孩子，眼神惊恐地躲避着姜婵的方向。
她们想帮她，可看着凶神恶煞的铁牛和地上流淌的鲜血，她们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刘大壮胸膛起伏，握棍的手松了又紧，他想什么，但看着一片死寂的人群，看着村长紧锁的眉头，最终也只是咬了咬牙，把愤怒和不甘压回心底。
没有人再像之前那样高声怒斥吴老二忘恩负义。
也没有人再喊出“拼了”或者“保护姜丫头”。
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了柳树屯的人群。
所有人，无论先前立场如何，此刻都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手脚和舌头。
他们不敢看姜婵的眼睛，也不敢看翁老九凶狠的脸，更不敢看赵婶子绝望的眼神。
他们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群等待宣判的囚徒，将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抉择，都重重地压在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枯瘦的老人——陈村长的肩上。
空气凝固。
只有桃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赵婶子喉咙被勒紧发出的“嗬嗬”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犹豫的心。
看向姜婵的目光，感激中悄然混入了一丝复杂的埋怨和动摇。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陈村长那张布满皱纹、此刻却必须做出残酷抉择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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