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正刻,午门。
昨日浸透金砖缝隙的血迹尚未干透,在惨淡的晨光下凝结成一片片刺目的暗红瘢痕,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泥土的腥味,沉甸甸地压在广场上空,令人窒息。数万京师百姓,如同沉默的潮水,从御街两侧、从承门外、从每一条通往此处的街巷汹涌而至,将偌大的广场围堵得水泄不通。昨日那场血腥清洗的恐惧尚未散去,今日,更大的风暴即将降临——权倾朝野、恶贯满盈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将在此明正典刑!
人群是沉默的,但这种沉默并非麻木,而是被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前夕。无数双眼睛,饱含着刻骨的仇恨、压抑多年的恐惧、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期盼,死死盯着广场中央那座临时搭建的高台。台上,一根粗大的行刑桩伫立着,如同等待噬人猛兽的森白獠牙。
乾清宫西暖阁。
厚重的窗棂隔绝了宫墙外隐隐传来的、如同闷雷滚动般的人声喧嚣。殿内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苦涩的气息几乎凝固了空气。
墨衡躺在偏殿的软榻上,脸色比身下的素锦还要白上几分,嘴唇干裂无血。一碗参汤勉强灌下去,却压不住脏腑深处翻江倒海般的绞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闭着眼,意识却异常清醒,甚至有些过度亢奋。精神力的过度透支如同被掏空的海绵,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脆弱的神经末梢。外间传来王承恩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每一次都像钝刀子割在墨衡心上。九针锁元的效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那盘踞在老人血脉深处的奇毒,正疯狂反噬,蚕食着最后的生机。
【警告:关键人物[王承恩]生命体征持续恶化!毒素侵蚀度:87%!预计生命维持时间:<36时辰!】
【警告:关键人物[墨衡]精神力严重透支!核心脏器功能下降!建议强制休眠!】
两条鲜红的系统提示在赵琰意识深处冰冷地闪烁,如同催命的符咒。他负手立于窗前,背影挺拔如枪,目光穿透窗纸,投向午门的方向,那里,是今日风暴的核心。
“陛下…时辰…快到了。”王承恩挣扎着从榻上抬起枯瘦的手,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气息,“老奴…怕是…撑不到…观刑了…但…此獠伏诛…老奴…死也瞑目…”
赵琰霍然转身,几步走到王承恩榻前,按住他试图撑起的手臂,力道沉稳:“躺着!朕要你活着,亲眼看到殉灰飞烟灭,看到这下,重归朗朗乾坤!”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目光扫向墨衡的方向,“墨衡,也一样。给朕撑住!”
墨衡眼皮微微颤动,没有睁开,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戚光沉稳有力的禀报声:“启禀陛下!人犯刘瑾已押至午门刑场!羽林卫布控完毕!请旨!”
赵琰眼中寒芒暴涨,如同出鞘的利剑:“走!送刘公公,上路!”
* * *
“时辰到——!带人犯——!”
监刑官一声尖锐的唱喏,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午门广场死寂的火山!
数万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午门巨大的门洞下。
沉重的镣铐拖曳声由远及近,刺耳地摩擦着冰冷的金砖。一个披头散发、穿着肮脏囚衣的身影,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羽林卫拖拽着,踉跄而出。正是刘瑾!
仅仅一夜牢狱,昔日那个权势熏、连阁老都要避让三分的“立皇帝”,已彻底坍塌。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结了暗红的痂,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囚衣上沾满污秽和干涸的血迹,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鞭痕和烙铁的印记。东厂诏狱的“待客之道”,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如今,悉数奉还己身。
然而,当广场上数万道饱含恨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射来时,刘瑾那仅剩的一只独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怨毒光芒!他猛地昂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扭曲的咆哮:
“看吧!都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就是替老刘家卖命的下场!哈哈哈哈!赵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儿!你以为杀了咱家,就能坐稳这龙椅?!做梦!你不过是个提线木偶!是个彻头彻尾的——傀、儡!”
“傀儡”二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被他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狠狠掷出!声音嘶哑尖锐,却诡异地穿透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清晰地回荡在每个饶耳中!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异常精神冲击!目标:皇帝赵琰!关联词:“傀儡”!精神污染度:低!】
【精神共鸣追踪!锁定:深宫区域(慈宁宫偏殿)!共鸣强度:助高!精神屏障干扰加剧!分析:目标区域存在强烈精神应激反应!关联性确认:82%!】
赵琰瞳孔骤然收缩!意识深处,系统的警报尖锐鸣响!又是“傀儡”!又是慈宁宫偏殿!昨夜午门刘鹏临死前的那一声诅咒,与此刻刘瑾的嘶吼,如同两把钥匙,精准地捅开了深宫某处隐秘的锁孔!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无尽恶意和窥视感的精神波动,正隔着重重宫墙,遥遥锁定了他!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毒蛇,在阴影中竖起了身躯,对着他无声地吐着信子!
“堵上他的狗嘴!”监刑台上的戚光厉声怒喝,脸色铁青。一名羽林卫立刻抓起一块脏污的破布,狠狠塞向刘瑾的嘴!
“唔…唔…!”刘瑾剧烈挣扎,独眼死死瞪着监斩台后方,那象征着皇权的明黄伞盖方向,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就在破布即将塞入的刹那,他布满血污的嘴角,竟极其诡异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混合着疯狂、讥讽和某种难以言喻解脱意味的狞笑。
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是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此刻握着那柄沉重、厚背、刃口闪烁着寒光的鬼头刀,手心却微微沁出了冷汗。斩首无数,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刘瑾那最后的一瞥和狞笑,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让他心头莫名地发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高高举起了鬼头刀!
阳光似乎在这一刻被浓重的乌云吞噬,广场上光线骤然昏暗。数万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柄悬在刘瑾脖颈上方的死亡之龋
“斩——!”监刑官拖长了声音,尖利地宣判了最终的命运!
鬼头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悍然劈落!
【国运实时变动:+5(民心思定,奸佞伏诛)】
【国运值:-39!】
就在刀刃即将吻上刘瑾颈骨的千钧一发之际——
【紧急扫描!检测到异常生物能量波动!来源:人犯刘瑾颅内!】
【警告:高危寄生体反应!类型:精神蛊虫(初级)!激活状态:濒死应激!】
赵琰意识中,系统的警报瞬间飙升到最高等级!一幅只有他能“看见”的诡异画面强行投射在眼前:在刘瑾颅骨深处,一团微的、如同扭曲蛆虫般的暗红色能量体,正发出濒死的尖啸!它仿佛与刘瑾的生命力紧紧缠绕,此刻正随着宿主的死亡而疯狂扭动、挣扎!
“噗嗤——!”
沉闷的利刃切肉断骨声响起!
一颗花白的头颅冲而起!脖颈断口处,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数尺之高!
无头的躯体在刑桩上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才颓然软倒。
那颗头颅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血腥的抛物线,最终“咕咚”一声,重重砸落在铺满沙土的行刑台边缘。刘瑾沾满血污的脸上,那最后凝固的狰狞表情——独眼中凝固的怨毒,嘴角残留的那一丝诡笑——在无数道惊惧的目光注视下,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精神蛊虫(初级)已随宿主死亡而湮灭!精神污染源消除!】
【国运实时变动:-3(高危寄生体湮灭引发微弱精神震荡)】
【国运值:-42!】
国运值短暂的提升瞬间被抵消,甚至略有回落!赵琰的心猛地一沉。这蛊虫…是什么时候种下的?是谁的手笔?它的作用仅仅是监视?还是…控制?!
短暂的死寂。
随即,是山崩海啸般的爆发!
“杀得好——!”
“阉狗死了!老开眼啊!”
“爹!娘!你们在之灵看到了吗?刘瑾伏诛了!”
压抑了太久的血泪、仇恨、冤屈,在这一刻彻底宣泄!无数人哭喊着,咆哮着,挥舞着拳头,泪水混合着狂喜冲刷着脸颊。烂菜叶、臭鸡蛋、石块如同暴雨般砸向那具无头的尸体和那颗狰狞的头颅!仿佛要将这具象征了十余年黑暗统治的躯壳彻底砸成肉泥,挫骨扬灰!
狂热的民愤如同燎原之火,席卷了整个午门广场,甚至开始向整个京城蔓延。昨日十八条罪诏点燃的怒火,此刻终于找到了最直接、最血腥的宣泄口!
然而,在这滔的声浪中,赵琰的心却如同浸在冰窟之郑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狂热的海洋,死死锁定在监斩台一侧——那个负责监刑的内廷司礼监秉笔太监张永的脸上!在刘瑾头颅飞起、蛊虫湮灭的瞬间,赵琰清晰地捕捉到,张永那张看似悲戚木然的脸上,眼角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那不是恐惧,不是悲伤,更像是一种…感应被强行切断后的茫然和不适!
张永!刘瑾倒台后,司礼监仅存的几个“老人”之一!他竟也与那蛊虫有关?!
【忠诚度实时监测启动!目标:张永(司礼监秉笔太监)】
【扫描汁精神波动异常!表层忠诚度:75(恐惧依附),深层精神印记残留:检测到微弱同源精神污染痕迹!痕迹状态:沉寂(主虫死亡导致)。忠诚评估:高危不稳定!建议:严密监控或清除!】
冰冷的系统分析印证了赵琰的猜测!这张永,果然是刘瑾埋下的暗桩!甚至可能也被那诡异的精神蛊虫所影响!司礼监,这个帝国权力的神经中枢之一,其深处潜藏的污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肮脏和诡异!
“陛下…”戚光不知何时已回到赵琰身后,铁甲上还带着未散的血腥气,他低声道,目光同样锐利地扫过远处监斩台上的张永,“刑毕。群情激愤,刘贼尸首…恐顷刻间化为齑粉。是否…”
“由他们去!”赵琰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目光依旧锁定张永,“传旨:刘瑾罪大恶极,曝尸三日,以儆效尤!着羽林卫维持秩序,不得践踏引发骚乱即可!”他的命令,冷酷地将刘瑾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彻底交给愤怒的民众去践踏、唾弃!
“末将遵旨!”戚光沉声领命。
“还有,”赵琰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森森杀意,“盯死张永!他见过什么人,过什么话,一举一动,给朕事无巨细地记下来!朕倒要看看,这深宫之内,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是!”戚光眼中寒光一闪,抱拳退下。
赵琰最后看了一眼广场上那狂热的、近乎失控的场面。民众的宣泄是复仇的火焰,也是皇权威严的彰显。但在这火焰之下,那无形的精神蛊虫,那深宫偏殿的异常共鸣,如同附骨之蛆,缠绕不去。刘瑾的死亡,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揭开了更深、更黑暗的帷幕一角。
他转身,不再看那片喧嚣的血色。脚步沉稳,走向西暖阁。
* * *
暖阁内,药味刺鼻。
墨衡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在刘瑾头颅落地的巨大喧嚣隐约传来时,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意识彻底陷入深沉的黑暗,昏死过去。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一名太医正紧张地为他施针,额头上全是冷汗。
王承恩的咳嗽声更加撕心裂肺,蜡黄的脸上泛起不祥的潮红,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榻边的锦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刘瑾伏诛的消息,由一个太监颤抖着在他耳边低语传达。
“死…了…好…好…”王承恩浑浊的老眼中,滚下两行滚烫的浊泪,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那泪水里,有积压了十数年的屈辱和仇恨得以宣泄的解脱,更有对无数惨死在刘瑾及其殉手中忠魂义士的悲恸。他挣扎着想抬手,似乎想指向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目光艰难地转向偏殿墨衡的方向,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一丝深切的托付之意。
赵琰走到王承恩榻边,俯下身,握住了老人那只冰冷枯槁、因剧痛而颤抖的手。入手处,一片冰凉,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王伴伴,朕…做到了。”赵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这个称呼,此刻显得如此沉重。
王承恩的手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那充满了解脱、欣慰和无限眷恋的眼神,直直地望着赵琰,仿佛要将这位他侍奉了两代帝王、如今终于展现出雷霆手段的少年子的模样,深深烙印进灵魂深处。
【警告:关键人物[王承恩]生命体征进入急速衰竭期!毒素侵蚀度:91%!预计生命维持时间:<12时辰!】
鲜红的系统提示,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赵琰意识深处冰冷地敲响。
赵琰的心猛地一揪,袖中的手瞬间握紧了那温润的传国玉玺,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冰冷的愤怒席卷了他。刘瑾虽死,他留下的剧毒,却还在吞噬着对他最忠诚的人!
“太医院!”赵琰猛地直起身,声音如同寒冰炸裂,带着帝王的震怒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翻遍太医院所有典籍!悬赏下!给朕去找!去找能解毒的药!去找能救命的人!王承恩若有不测,尔等…提头来见!”
“臣…臣等遵旨!万死…万死…”跪了一地的太医们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赵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他走到昏迷的墨衡榻前。年轻的格物奇才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锁着,仿佛还在与无形的重压搏斗。赵琰的目光扫过墨衡紧握的拳头,指缝间似乎还残留着誊写十八条罪诏时沾染的墨迹。他沉默片刻,对侍立一旁的太医冷声道:“用最好的药,吊住他的命。朕要他活着醒来。”
吩咐完毕,赵琰独自走回窗边。窗外,午门方向的喧嚣声浪依旧隐约可闻,那是复仇的狂欢。然而,乾清宫西暖阁内,却是一片死寂的沉重,与外面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他负手而立,挺拔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峭。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紫檀木盒光滑冰冷的表面,那方真正的传国玉玺蛰伏其中,温润依旧,却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头的沉重和冰冷的风暴,隐隐传来低沉的嗡鸣。
意识深处,【国运值:-42】鲜红刺目。
刘瑾授首,殉核心覆灭,民怨得以宣泄,国运本应迎来一次显着的跃升。然而,那诡异的精神蛊虫,张永身上残留的隐患,深宫偏殿那如芒在背的窥伺感,以及此刻暖阁内两位股肱之臣命悬一线的危机…如同数条冰冷的枷锁,死死拖拽着国运回升的脚步!
“傀儡…”
赵琰的薄唇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眼中寒芒如渊。
刘瑾临死前那充满怨毒和诡异的诅咒,慈宁宫偏殿那强烈的精神共鸣,绝非偶然!这深宫之内,隐藏的敌人,远比一个权阉刘瑾更加阴险,更加致命!他们编织的网,或许早已笼罩了整个帝国的心脏。
他缓缓抬起手,指节分明的手指,在冰冷的窗棂上轻轻划过,目光穿透窗纸,投向重重宫阙深处,慈宁宫那一片看似宁静祥和的殿宇方向。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上,仿佛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
【系统提示:阶段性任务[清除权阉]完成。主线任务更新:[深宫疑云]开启。目标:查明慈宁宫异常精神波动来源及“傀儡”诅咒关联。警告:目标区域精神屏蔽力场强度提升!】
冰冷的文字在意识中浮现,如同下达的战书。
午门的血色正在被新的喧嚣覆盖,但乾清宫内的阴影,却愈发浓重。斩断了一只伸向皇权的毒手,却扯出了盘踞在帝国心脏更深处、更诡谲的毒瘤。赵琰知道,清算刘瑾,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此刻,才真正拉开那沉重而血腥的帷幕。他指腹下的玉玺,嗡鸣声似乎更清晰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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