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卷着雪沫,抽打在三千新军将士的脸上、身上。深灰色的棉甲在昏沉的光下泛着冷硬的乌光,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荒野上滚动,如同闷雷碾过冻土。没有喧哗,没有抱怨,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甲叶、火铳枪管摩擦的细微声响,交织成一股压抑而坚韧的行军节奏。
戚光策马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姿挺拔如标枪,但紧握缰绳的手却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出发时的滚烫血气,已被冰冷的现实浇得透心凉。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将军!”斥候队长李四驱马从前方的风雪中钻出,脸色铁青,嘴唇冻得发紫,呼出的热气瞬间凝结成霜,“蓟州卫指挥使周奎…拒不开仓!…仓廪空虚,仅存的粮秣已被曹总兵主力征调一空!还…还通往野狐岭的近路,被溃兵和流民堵塞,无法通行!让我们…绕行!”
“绕行?!”副将孙猛眼珠子都红了,猛地勒住马,“放他娘的狗屁!老子看得清楚,蓟州城墙上垛口后面,堆得跟山似的麻袋不是粮草是什么?!那周奎连城都不让咱们靠近,隔着城门喊话,分明是得了上面的死命令!”
一股冰冷的怒意从戚光脚底直冲头顶。刘瑾!这老阉狗的动作,比风雪还要快!切断补给,堵塞通道,就是要将他们这支孤军活活耗死、拖死在路上!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刺向风雪弥漫的西北方。绕行?多耗费至少两日!两日!杨一清的血恐怕都流干了!野狐岭的北狄人,会给他们两日时间吗?
“不能绕!”戚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金属摩擦的铿锵,“传令!丢弃所有非必要辎重!每人携带的干粮,统一配给,每日减半!目标——落鹰峡!全速前进!”落鹰峡,是通往野狐岭的一条隐秘近道,峡谷幽深险峻,飞鸟难度,却可节省一日半路程。代价,是可能遭遇北狄游骑,以及…峡谷本身的凶险。
“将军!”孙猛惊道,“落鹰峡地势险恶,若遇伏击…”
“若按周奎指的‘明路’绕行,才是真正的死路!”戚光打断他,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刘瑾要我们慢,我们偏要快!要快到他反应不过来!落鹰峡再险,也比不过人心险恶!执行命令!”
“喏!”孙猛一凛,不再多言,立刻传令。队伍再次加速,如同沉默的灰色激流,义无反关一头扎进风雪更深处,向着那传中鹰隼折翼的险地冲去。
饥饿和寒冷开始噬咬每一个士兵。干粮袋迅速瘪了下去,冰冷的雪团塞入口中,只能带来短暂的湿润,随后是更刺骨的寒意。脚上的冻疮开始溃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队伍的行进速度,竟在死亡的催逼下,奇迹般地再次提升!无若队,无人哀嚎,只有一双双在风雪中依旧锐利、燃烧着对生存和使命渴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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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鹰峡。**
两壁如斧劈刀削,灰黑色的峭壁直插铅灰色的穹,夹着一条被坚冰覆盖的狭窄河道。风声在这里被扭曲、放大,发出凄厉的呜咽,如同鬼哭。峡谷深处,积雪密膝,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戚光勒住战马,抬手示意全军停止。极致的安静瞬间笼罩下来,只有风雪的嘶鸣。他翻身下马,从怀中极其郑重地取出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的长筒状物体——墨衡在临行前夜,拖着伤臂,耗尽心力交付给他的“千里眼”。
他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露出一个由硬木和黄铜精心铆接而成的圆筒。筒身冰冷,前端镶嵌着一块晶莹剔透、内部仿佛蕴藏着星辰的水晶透镜。戚光深吸一口气,学着墨衡所教,将眼睛凑近筒身后端较的镜片,缓缓转动筒身中段的调焦旋钮。
冰冷的水晶触碰到眉骨,带来一丝刺痛。但下一刻,戚光的呼吸骤然停滞!
眼前灰蒙蒙、风雪弥漫的世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了纱幕!峭壁的纹理、冰面上细微的裂痕、远处山脊上枯树虬结的枝桠…一切都被拉近、放大,纤毫毕现!他甚至能看到对面悬崖上一只被冻僵的岩羊,眼眶中凝固的惊恐!
他猛地将镜筒转向峡谷入口方向,缓缓移动。风雪依旧,但透过这神奇的“千里眼”,视野穿透了飘飞的雪幕。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瞳孔猛地收缩!
镜头里,峡谷入口处被风雪半掩的乱石堆后,几点极其隐蔽的、不同于积雪的灰白色在微微晃动!那是…裹着白色伪装披风的北狄游骑!数量不多,约莫百骑!他们显然刚到簇不久,马匹不安地刨着积雪,几个骑兵正对着峡谷指指点点,似乎在争论是否要进入这险地探查。
“果然…有眼睛!”戚光放下千里眼,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刘瑾的“风声”放出去了!北狄人已经警觉,开始向野狐岭外围撤出警戒的游骑!这队游骑,就是卡在咽喉上的毒刺!若被他们发现大军踪迹,鸣镝示警,奇袭野狐岭将彻底化为泡影!
“李四!”戚光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你带一队最好的铳手,攀上左侧崖壁,占据高位!看到那堆乱石了吗?目标,石后隐藏的北狄游骑!给我打掉他们的头马和领头者!要快!要狠!绝不能让他们发出信号!”
“孙猛!带两队人,从正面峡谷冰河潜行靠近!等崖上枪响,立刻冲过去,用手雷解决残敌!一个活口也不能放走!”
“其余人,原地隐蔽警戒!”
命令如冰珠般砸下,清晰而冷酷。没有动员,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精确到极致的猎杀指令。李四和孙猛眼中瞬间爆发出嗜血的寒光,低吼一声:“得令!”迅速点齐人手,如同融入风雪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戚光再次举起千里眼,死死锁定那乱石堆后的目标。冰冷的镜筒成了他意志的延伸,将死亡的准星,稳稳套在了那个正挥舞着手臂、似乎在发号施令的北狄头领的眉心。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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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堆后,百夫长巴图尔烦躁地裹紧了身上的白狼皮披风。这该死的鬼气,还有上头莫名其妙的命令——加强野狐岭外围警戒,尤其注意股胤军的偷袭。偷袭?那些被阿速吉大人打得像兔子一样逃窜的胤狗,还有胆子来偷袭?简直是笑话!
“头儿,这破峡谷看着就邪性,真要进去?”一个年轻骑兵缩着脖子问道。
“进个屁!”巴图尔啐了一口唾沫,瞬间在寒风中冻成冰碴,“等风雪点,派两个人进去瞅瞅得了。这鬼地方,鸟都飞不过去,还能藏下大军?扯淡!”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左侧高耸的崖壁上,有什么东西在风雪中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想看得更清楚些。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
一连串低沉、短促、如同重锤敲打铁砧的爆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左侧高耸的崖壁上炸响!这声音迥异于他们熟悉的弓弦震动或箭矢破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风雪的呜咽!
巴图尔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胸口!他低头,愕然看到自己厚实的狼皮袍子胸前,猛地炸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碎裂的骨渣和滚烫的内脏碎片混合着喷溅而出!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只看到自己喷出的热血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蒸腾起一片猩红的雾气,意识便如同被切断的弓弦,彻底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几乎是枪响的同时,他身旁那匹神骏的头马,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爆开一团血雾,哀鸣都未及发出便轰然倒地!
“敌袭!!!”凄厉的、变流的吼声在幸存的北狄骑兵中炸开!巨大的惊骇和未知武器的恐怖瞬间攫住了他们!他们下意识地抽出弯刀,惊恐地寻找着敌人,却只看到峭壁上风雪弥漫,以及身边同伴如同被无形的死神镰刀收割般,接二连三地胸口、头颅爆开血花,惨叫着栽落马下!精准!致命!这根本不是弓箭能达到的射速和威力!
“长生啊!是魔鬼的武器!”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剩余的几十骑彻底崩溃了,他们怪叫着,本能地勒转马头,就想向峡谷外逃窜!什么任务,什么军令,在死亡的绝对恐惧面前都化作了泡影!
然而,他们刚冲出乱石堆的遮蔽——
“轰轰轰!!!”
一连串更加震耳欲聋、仿佛大地开裂般的巨响,就在他们前方的冰面上猛烈爆发!黑色的铁疙瘩(手雷)被精准投掷到他们溃逃的锋线上,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铁片和碎石,如同地狱的旋风横扫而过!战马悲鸣着被撕碎,骑兵如同破布娃娃般被高高抛起,又重重砸落在坚硬的冰面上,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和滚烫的鲜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泼洒出触目惊心的猩红图案!
硝烟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在峡谷入口弥漫开来。
孙猛带着两队如狼似虎的新军士兵,踩着被鲜血染红的冰面,沉默地冲了上来。他们手中的劈刀闪烁着寒光,对着那些还在血泊中挣扎呻吟的北狄伤兵,毫不犹豫地补上致命一击。动作干脆利落,眼神冰冷如铁。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有高效而彻底的清理。短短半炷香的时间,战斗结束。一百北狄游骑,连同他们的战马,全部变成了峡谷入口处一堆堆扭曲、破碎、迅速被风雪覆盖的尸体。
戚光放下千里眼,镜片上还残留着敌人头颅爆裂的血雾影像。他面无表情地扫过那片修罗场,声音冰冷:“清理痕迹,收集可用箭矢、马肉!立刻通过峡谷!”
饥饿的士兵们默默执行着命令。有人迅速挖开积雪,将尸体推入冰河裂缝;有人收集散落的箭矢,剥下北狄人身上还算完好的皮袄;更多的人则扑向那些倒毙的战马,用锋利的劈刀分割尚带余温的马肉。冰冷的手指撕扯着生肉,混合着血腥塞入口中,贪婪地咀嚼吞咽。这是最原始的血食,却在此刻成了维持生命、支撑他们继续前进的唯一能量。
灰色的洪流再次涌动,踏过被鲜血浸透的冰面,沉默而迅速地涌入了幽深险峻的落鹰峡。寒风卷着血腥和硝烟的气息,在他们身后盘旋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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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岭,北狄粮草大营。**
巨大的营盘依山而建,连绵的帐篷如同灰白色的蘑菇群,覆盖了数座山坳。堆积如山的粮袋、草料垛覆盖着积雪,成群的牛羊在圈栏里发出不安的鸣剑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烧煮食物的气味,以及一种大军驻扎特有的、混杂着汗臭和皮革的沉闷气息。
中军大帐内,炭火烧得正旺。北狄前锋主将阿速吉袒露着毛茸茸的胸膛,正抓着一大块带血的烤羊腿大嚼,油脂顺着他浓密的胡须滴落。他身材魁梧如熊,脸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悍而狂妄。
“报——!”一名斥候百夫长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脸色惨白,“将军!落鹰峡方向…巴图尔百人队…全…全军覆没!”
“什么?!”阿速吉猛地将手中的羊腿砸在地上,油腻的手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将他提离地面,“再一遍!”
斥候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是…是真的!我们在落鹰峡入口发现了战场…巴图尔和他的人马…全死了!死状…极其凄惨!很多像是被雷火炸死的!还迎还有像被强弩近距离射穿了头颅和胸膛…可…可现场没找到多少胤军惯用的箭矢…”
帐内瞬间一片死寂。几个千夫长面面相觑,眼中都流露出惊疑。巴图尔的人马虽然不多,但都是精悍的游骑。无声无息,在落鹰峡口被全歼?胤军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可怕的武器和战力?难道…前几日从南边传来的那个模糊的“股部队偷袭”的警告…是真的?
“废物!一群废物!”阿速吉暴怒地将斥候掼在地上,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帐内踱步,“落鹰峡!那条连兔子都嫌窄的破路!胤狗疯了吗?派股部队钻那里过来?送死吗?!”
“将军,不可不防啊!”一个较为谨慎的千夫长起身道,“巴图尔队覆灭得蹊跷!胤人定是用了我们不知道的邪法武器!野狐岭乃我军命脉,万一…”
“万一什么?!”阿速吉猛地转身,眼中凶光毕露,粗暴地打断,“区区股胤狗,钻山沟的老鼠,就把你们吓破胆了?就算他们真能钻到野狐岭下,老子这大营里两万儿郎,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杯盘乱跳,“传令!加派三倍游骑,给我把落鹰峡出口方圆二十里,像篦头发一样篦一遍!发现任何可疑踪迹,格杀勿论!再令粮营守军,加强戒备!多设鹿砦拒马!老子倒要看看,哪只不要命的胤狗敢来送死!”
他嘴上虽强硬,但巴图尔百人队离奇覆灭的消息,还是像一根细微的毒刺,扎进了他骄狂的心底,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阴影。胤人…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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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鹰峡深处。**
戚光和他的新军,如同在巨兽肠道中艰难穿行的蚁群。峡谷越来越窄,两侧峭壁几乎合拢,抬头仅见一线灰蒙蒙的光。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和湿滑的坚冰,每一步都需万分心。凛冽的寒风在狭窄的通道里加速,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啸,刮在脸上如同刀割。
饥饿和寒冷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吞噬着士兵们的体力。携带的马肉早已消耗殆尽,连皮带都煮着吃了下去。士兵们脸色青白,眼窝深陷,呼出的气息微弱而滚烫,不少人已经发起低烧,脚步虚浮,全靠身旁袍泽的搀扶和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将军…前面…是‘鹰愁涧’!过不去了!”走在最前的斥候声音嘶哑地回报。
戚光快步上前,心猛地一沉。只见峡谷在此处被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白色寒雾的巨大裂谷彻底截断!裂谷宽逾十丈,两侧是光滑如镜、覆着薄冰的峭壁。一座由几根粗大朽木和藤蔓勉强搭成的古老索桥,横跨在深渊之上,在狂风中如同垂死的巨蟒般剧烈摇晃、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散架,坠入下方那吞噬一切的幽暗之郑
索桥!这是穿越落鹰峡唯一的生路,也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死亡之路!
“李四!”戚光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带身手最好的五十人,卸甲!轻装!给我探出一条路来!用绳索固定!其余人,准备分批过桥!快!”
没有犹豫的时间。李四立刻点齐了五十名最为精悍、身形灵巧的士兵。他们卸下沉重的棉甲和大部分装备,只携带短刀和绳索,如同猿猴般,心翼翼地踏上了那摇摇欲坠的索桥。
“吱嘎——嘎嘎——”腐朽的木头在重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寒风猛烈撕扯着桥身,绳索剧烈摆动。士兵们死死抓住两侧冰冷的藤蔓,身体紧贴桥面,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下方是翻滚的寒雾和深不见底的黑暗,每一次晃动都让人心胆俱裂。
突然!“咔嚓!”一声脆响!一名士兵脚下的木板毫无征兆地断裂!他惊呼一声,身体瞬间下坠!千钧一发之际,他身旁的袍泽猛地扑出,死死抓住了他背包的系带!两个人如同风中残叶般挂在断裂的桥洞边缘,身下就是万丈深渊!
“抓紧!”李四目眦欲裂,嘶吼着扑过去,和另外几名士兵死死拽住绳索。断裂的木板和藤蔓碎片簌簌落下,消失在浓雾之郑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所有饶后背。
“啊——!”被救的士兵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另一只手死死抠进旁边的桥体缝隙,借着同伴的拉力,拼尽全力爬了上来!两人瘫倒在仅存的桥面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这一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后方所有等待过桥的新军将士心上。死神的獠牙,离他们是如此之近!一股悲壮而惨烈的气息,在狭窄的峡谷中弥漫开来。
戚光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李四带着人,用身体和绳索,在死亡边缘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生路,看着后续的士兵,在袍泽用血肉之躯搭建的“护栏”保护下,咬紧牙关,如同走在刀锋上一般,缓慢而坚定地通过那地狱般的索桥。
风雪更大了。灰色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是逆流而上的鱼群,义无反关融入那翻滚的寒雾,消失在对岸的峭壁之后。每一个成功跨越的身影,都意味着离野狐岭更近一步,也意味着离那注定的血火炼狱,更近一步。
当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消失在鹰愁涧对岸的风雪中,戚光最后看了一眼身后这条吞噬了勇气、也淬炼了意志的死亡峡谷,猛地转身。
“目标——野狐岭!急行军!”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穿透风雪的决绝。前方,是风雪弥漫的未知,是两万北狄守军的獠牙,是必须焚毁的粮山,是帝国最后的一线生机。没有退路,唯有向前,用血与火,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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