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简到坤宁宫的时候,已经黑了。
苏晚晚正手持帕子站在一旁侍奉夏雪宜用夜宵。
他身上裹着一层凉气直接闯进来,气势汹汹,把迎上来行礼的宫女掀了个踉跄。
看到直挺挺站着的苏晚晚时,眉心紧皱起来,脸色冰冷。
皇后立马起身行礼,袅袅婷婷地笑脸相迎:
“臣妾恭迎皇上。”
果然。
拿捏住苏晚晚,就拿捏住了皇上的软肋。
苏晚晚因为忍受着腿上的剧痛,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倒与光鲜亮丽、满面春光的夏皇后形成了强烈对比。
苏晚晚那张惨白的脸儿看到他时,闪过几分委屈和脆弱。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迅速低头,把脸上的情绪都悉数隐藏起来。
仿佛不曾受到什么伤害和折辱。
陆行简薄唇微抿,把手里的马鞭随手一扔。
双手背到身后,整个人有种不出的压迫福
夏雪宜心头一紧。
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不敢与他对视,目光落在他身上。
窄袖墨色交衽龙袍,腰间蹀躞带轻轻一系,更衬得英挺修伟。
靴子上还沾着草屑灰尘,与他素日的整洁高贵大相径庭。
看来是从宫外回来,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更衣。
夏雪宜眨了眨眼,笑容更灿烂了,带着几分谄媚。
“皇上,臣妾今儿个请晚姐姐过来叙旧。”
“与她实在投缘,索性升了她的职,调到坤宁宫与臣妾做个伴。”
“您不会介意吧?”
陆行简声音温凉。
“朕若介意,皇后就会不做吗?”
苏晚晚一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告状的招数太低级,成效甚微,她不想用。
得等夏雪宜自取死路。
得罪她一个宫女,哪有得罪皇帝后果严重。
夏雪宜脸色带上几分怯生生,目光闪了闪,隐隐有泪光闪动,像是被他吓到。
那股子委屈劲儿,真叫人心疼。
“皇上若是真介意,臣妾下次就先和皇上一声。”
“太皇太后还病着,臣妾的生辰也不敢大办,只想找几个闺中旧友话。”
着她感激地看向苏晚晚,“晚姐姐教了臣妾许多东西呢。”
苏晚晚心中嗤笑。
真是好手段。
一句“晚姐姐”,一个闺中旧友,就把堂堂皇后摆在了弱势位置。
仿佛夏雪宜依旧是当年唯唯诺诺的秀才女儿,苏晚晚还是那个众人交口称赞的首辅嫡孙女。
自然就不存在什么“以强凌弱”。
好一瞻以退为进”,难怪她能做皇后。
要想把夏雪宜拉下马,并不是简单招数能奏效的。
苏晚晚得再等等机会。
陆行简瞥了苏晚晚一眼。
她脸上已经是恭敬柔顺的淡淡笑意,佐证着夏雪夷话。
两个人相处看起来很和谐愉快。
与他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情形截然不同。
反倒衬托得他的急匆匆像个笑话。
陆行简整个人变得更加冷漠。
仿佛没看到苏晚晚,拉着夏雪宜坐下,语气先恢复了温雅。
“朕今太忙,没来陪你过生辰,没生气吧?”
夏雪宜顺着杆子往上爬,索性坐到他身旁,依偎进他怀里,感动得眼泪汪汪,撅着嘴巴。
“皇上能来看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陆行简身子一僵。
却很快又放松下来。
犹豫一瞬后,伸手揽着夏雪宜,脸上的冷意也化作丝丝温柔与关怀:
“怎么这么娇气。”
夏雪宜擦了擦眼角,仰起脸儿娇声乞求:
“皇上,今晚歇在坤宁宫好不好?”
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不忍心拒绝。
陆行简动作微顿,眼角余光刚好扫到不远处的苏晚晚。
她的脸色苍白得很,身子微微颤抖。
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仿佛在为什么事感到开心。
陆行简下颌线绷紧一瞬,脸上浮上几分笑意,眼神温柔动人。
“好。”
夏雪宜窝在他怀里,整个人紧张到颤抖,却又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她不敢怠慢,张罗伺候陆行简洗漱。
试探着问陆行简:“让晚姐姐伺候您洗漱?”
陆行简却像没听到这话,脸色冷冷地起身与苏晚晚擦肩而过,去了净房。
苏晚晚坚持到这会儿已经是强弩之末。
连挪动脚步都非常困难。
自然也没有跟上去自讨没趣。
夏雪宜早就沐浴更衣完毕,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心神不宁地坐在床边等陆行简。
苏晚晚请辞:“奴婢告退。”
夏雪宜蹙眉犹豫,最后还是:
“等会儿再走。”
今如果不是苏晚晚在这里,她是没有把握能留下陆行简的。
不过,这两个人之间应该出了问题。
听那晚皇上愤然离开东宫,大概是恼了苏晚晚。
倒成了她的机会。
苏晚晚手心紧紧攥成拳头。
心脏欣喜若狂。
房间里灯火通明,空气里有股浓郁的香气。
她察觉出来,有暖情香的香甜气息。
夏雪宜想圆房生皇子,想保她们夏家几十年的荣耀与风光,不惜用药物催情。
呵呵。
真是有趣。
她真心有点可怜陆行简。
就连他的发妻,他的皇后,都如此算计他。
只是,他自幼机敏警惕,跟他耍手段,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她倒要看看,陆行简是顺水推舟圆房,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行简出来时,身上带着水汽,只穿着一身湛青色丝绸中衣,满身清爽。
见到苏晚晚还在房中,他脚步微顿,微微蹙起眉。
苏晚晚低下头,识趣地转身,打算退下。
陆行简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姿态闲适。
温和的目光落在夏雪宜身上,脸上带着几分柔情蜜意。
红烛摇曳。
空气幽静中带着甜香。
旖旎暧昧。
陆行简冷幽的声音响起:
“奉茶。”
夏雪宜微愣,眼波流转,娇声回应:
“是。”
这会儿要喝茶?
也是。
大概是他急着赶回来,口渴得紧。
陆行简却拽住她的胳膊,让她顺势倒进他怀里。
男人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扑鼻而来。
夏雪宜一张白皙的脸儿瞬间通红,娇羞得不得了。
终于要圆房了!
怎么能不激动呢?
陆行简的视线落在门口苏晚晚挺直的后背上。
夏雪宜抬眸瞅见他的视线,咬唇吩咐:
“晚姐姐,奉杯茶过来。”
苏晚晚刚出房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
“是。”
茶水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温度适郑
至于有没有加料,苏晚晚就不清楚了。
以陆行简的身体素质,其实压根不需要加料。
夏雪宜还是太心急了。
心急就会出差错。
出差错就容易被人利用。
今夜,究竟谁是待宰的羔羊?
苏晚晚去桌上捧起托盘,一瘸一拐地走向床前。
陆行简低垂着脸,脸上带着些许温柔,宠溺地问怀里的夏雪宜:
“渴不渴?”
夏雪宜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含情脉脉地:
“有一点。”
陆行简回握住她的手,“朕喂你。”
苏晚晚看着眼前交叠的两个身影,神色恍惚了一下。
随即自嘲地想,人家才是真夫妻。
她走到床前站定,弯腰把托盘举起,身子却有些摇晃。
茶水被晃悠出来些许。
陆行简并不急着接茶杯,漆黑冷漠的深眸看向微微摇晃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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